第10章(第3/4页)
“四哥,老郑今天来,不单纯是接风那么简单吧?”
“让你猜中了。现在这时候,谁都怕你死灰复燃后来居上。别看你没牙了,毕竟还是老虎,摆在哪儿都能吓死人。”
“我明白了……”
“行啦!再说下去,恐怕老郑要等急了,不管怎样,他名义上也是咱顶头上司,走吧……”怀着怅然,二人登上码头走向矗立江边的老郑。原侦缉队长罗占鳌在一旁小心陪侯,看见远远走来的郑耀先,他心怀鬼胎似地低下头。
老郑面带微笑,主动上前握住郑耀先的手,可从他握手力度来看,郑耀先明显感觉出与以往的不同,“让局座费心了。”强打起精神,他寒暄道。
“这么客气干啥?你呀!”老郑瞧瞧郑耀先的脸色,“你就不能象以前一样,叫我‘老郑’?”
“如果您不怪我尊卑不分,兄弟我自当从命。”
“好!这就好……”回头看看罗占鳌,老郑有点像摆弄使唤丫头,“你把车子开过来,今天我和你六哥叙叙旧。”
“是!”
两个人登上福特轿车的后排座,坐稳身子,轻轻瞥一眼司机,郑耀先又将目光投向老郑。
“都是自己人,绝对可靠。”老郑说着,冲司机摆摆手,示意他专心开车。
递过那支派克金笔,老郑拧开笔帽看了看,随后略一迟疑。掏出把小刀,小心翼翼剥开笔帽夹层,取出微型胶卷。“共军的突围计划总算到手了,党国幸甚!”随后,一张写满字迹的字条又被徐徐抽出……
迅速将字条揉了揉,老郑的脸色逐渐阴霾,他仰躺在座椅上,闭目拍头陷入沉思。
郑耀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似乎一路历经的风尘,令他有些疲倦。不过他的内衣,已被突然激出的冷汗完全湿透了。就在刚才,老郑展开字条的一刹那,他不经意望望车厢后镜,字条上一行倒字尽收眼底……“共军‘风筝’已打入我高层……”暗暗倒吸一口气,身体霎时陷入一片冰凉。“糟糕,怎把这样的情报弄回来了?”
在到达山城之前的一路上,郑耀先曾数次压抑偷窥情报的迫切心理,因为他知道:“影子”既然敢把情报交给自己,就肯定有所防范。现在看来,“影子”果然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狡猾。事实上,这种绝版的派克笔,一旦被破坏,就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二人各想心事,老郑是一言不发,而面沉似水的郑耀先,心中却纷乱如麻。望着道边被狂风卷起的枯叶,他暗道:“要尽快把突围计划泄密的消息传出去,那可是关系到我军数万将士的生死存亡。可目前,我该怎么做呢?被中统盯上的老陆还可靠吗?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他,那么‘影子’又是如何得知?”咬咬牙,坚决把某些想法驱出脑海,“如果老陆想出卖我,用不着绕弯子,直接联系二处很方便。可是……如果不是他,那我的身份又怎会泄露?究竟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看来这场游戏有得玩了,鹿死谁手还无从得知。”
随后的晚宴吃得很辛苦,酒席上,满怀心事的郑耀先,不得不强打精神,使出浑身解数,频频周旋于老郑、毛齐五等人之间。一场原本是为他庆功的接风宴,反倒演变成缓冲军统派系矛盾的“合卺酒”。大家天南地北无所不聊,说到门生故旧同门情谊时,一个个相互拉着手,眼泪反倒比口水还要多。
曲终人散离开饭店,老郑摇晃着,拍着郑耀先的肩膀说道:“老六啊!你……你就放一百个心!咱……咱们风里来雨里去……呃!十几年的生死交情,你……你就放宽心,只要有……有我郑某人在,你就是‘这个’!”说着,他脚步划着圈,手上挑起颤颤巍巍的大拇指。
“多谢局座栽培,老六今后可全仰仗您了。”老郑是否不胜酒力,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至少在郑耀先看来,这老东西虽说喝多了,可头脑兴许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你……你先好好休息,过几天……你……你来找我……”
“是,一定,一定……”
好容易将老郑护送上车,还未等松口气,毛齐五又折回他身边,眼望那绝尘而去的福特车,低声说道:“老六,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这个……我没别的意思,不管你愿不愿意,哥哥我一定会鼎力支持你。说句实话,保密局的将来,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都老啦!该放手就不能紧攥着,你说是不?”
“我听委员长的,他老人家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很好,”毛齐五满意地点点头,“要说真正关心你的还是委员长,老头子前几天说了,自从戴先生走后,二处就只有扯皮的,没见过几个干实事儿,象你老六这样肯把党国大业放在首位的,那简直是凤毛麟角。对于这样的人才,今后要多加爱护,多多提拔。唉!他老人家说出我们浙江同仁的心里话呀!”
郑耀先微微一笑,向毛齐五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过于直白——老蒋和戴雨农是浙江人,他毛齐五也是浙江人,该怎么站队,该如何放权,不用把话挑明,毛齐五已经暗示得清清楚楚。
军统各派均已明里暗里向他暗示,唯独湖南系的老唐,一直隐隐不发。酒桌上没听他说过几句话,临告别时,他依旧是我行我素,连句多余的客套都没有。
“看来老唐这人很识趣,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虽说军统三晋分家,但老唐这湖南帮,却是外强中干最不得势的一派,他隐隐不发明哲保身,未必不是躲灾避祸,意图东山再起的好手段。唉!走到今天这地步,军统也是尾大不掉,谁输谁赢,只有老天知道喽!”离开饭店,郑耀先和徐百川孤零零漫步在街头。按理说以他们这种级别,出门即便不是前呼后拥,至少也该有人暗中保护。现如今,郑耀先已感觉不到那往日的气氛,不仅是他,就连徐百川也是孤影形随,一个人落寞地独来独往。
“我被调去看中美合作所,你自己多保重。小心他们给你下药。”临别时,徐百川含着泪,对他苦笑着说道,“其实我能有个住的地方,也算是不错了。”
“四哥,他们的手段可真绝呀!”
“唉!”徐百川摇摇头,惆怅着回应,“我是一个月内连嫁三夫(指连续三次调动职位),虽说级别不变都是明媒正娶的小媳妇,可也算位微言轻无人问津。戴老板一死,你我这些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如今再不挪窝,那可真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走了也好啊!免得最后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
“可你走了……那些追随你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