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坑奇案(第6/9页)

白糖这爱好大致等同于现在学生们喜欢看漫画,那个年代没有漫画,全是小人儿书,学名称为“连环画”,比如《丁丁历险记》《洋葱头历险记》在国外是漫画,到国内就给做成了连环画,区别在于每页一幅图,都是一般大小。白糖收集的小人儿书,那可够一般人大开眼界的了,他把这些小人儿书当成了宝贝一样,舍不得让别人看。

张保庆找到白糖,两人认真商量了一番,就在胡同口树荫底下摆了个摊儿,地上铺几张报纸,摆几个小板凳,将那些小人书拿去租赁,二分钱一本,五分钱可以随便看一下午,很多小孩甚至大人都来看,一天下来也不比上班赚得少。白糖虽然舍不得这些小人儿书,可也想赚点钱,于是跟张保庆对半分账,赚了钱哥儿俩一人一半,收入除了交给家里一部分,剩下的打台球、看录像也绰绰有余了。

转眼到了秋季,秋风一起,满地落叶,天时渐凉,不适合再摆地摊租小人儿书了。张保庆跟白糖一数剩下的钱,足有一百多块。在当时来讲已经很可观了,那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几十块钱。不过小人儿书被翻看的次数太多,磨损缺失的情况非常严重,那些成套的书很容易就零散了,再想凑齐了却是难于登天。那时也根本料想不到,这几大箱子小人儿书留到如今,可真值了大钱了。当初小人儿书鼎盛时期,不乏美术大师手绘之作,极具收藏价值,当时几毛钱一本的绝版连环画,如果保存到现在品相较好,价格能拍到几万元,成套完整的就更值钱了。在连环画收藏界备受追捧的一套小人儿书,是上海美术出版社的《三国演义》全套六十册,搁现在能顶一套商品房,当年白糖就有这套书,六十集一本不少,他连五十年代绘画大师“南顾北刘”的作品都有,可是为了赚点儿小钱,把这些小人儿书统统糟蹋了,丢的丢,残的残,加上白糖自己也不再上心了,导致最后一本也没保存下来。

话说秋风起树叶黄,天气转凉,路边看不了小人书了。哥儿俩又挣不到钱了,看着手里这一百多块钱,琢磨还能干个什么呢?想起陈佩斯、朱时茂演的那个小品《羊肉串》,一合计,咱也卖羊肉串吧!

当时社会上对小商小贩、个体户还是有偏见的,总觉得是不务正业的盲流子,正经人都得有单位,那时候人跟人见面第一句话基本上都是“你是哪个单位的?”但是这两人没单位,不过也无所谓了,干什么都比在饭庄子里跑堂强。

想好了说干就干,这一百多块钱就是本钱,找人焊了个炉子,拿架子支上,盐、辣子面儿、孜然都采买齐了,找修自行车的踅摸了一捆车条,挨个儿打磨尖了,再把羊肉切成丁儿,满满当当串了一篮子。两人一人找了一顶破八角帽,白糖负责收钱,张保庆拿把破蒲扇,一会儿把羊肉串在炭火上翻来翻去地烤,一会儿捏起孜然、辣椒面往上撒,动作非常熟练。他一扇那炭就冒白烟,混合着烤肉的香气,让人离着半条街就能闻到。手里忙活嘴里也不闲着,学着陈佩斯的口音就叫卖上了:“辣的不辣的,辣的不辣的,领导世界新潮流的羊肉串,吃一串想两串,吃两串想十串啊!”还弄了个破录音机招揽买卖,找不到新疆音乐,他们哥俩儿也会想辙,放上一盘印度歌曲的录音带,翻来覆去地放,虽然也是异域风情,但搭配着两位的形象和这一架子的羊肉串,听上去十分诡异。这买卖在当时来说可太火了,路过的男女老少没有不流口水的,每天下午都围着一帮人。

要说张保庆命里该着遇见新鲜事儿,改卖了羊肉串,也没消停。那天有个外地男子,看模样四十来岁,大概是来探亲或出差,一听口音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因为北京人口甜,老北京话和普通话还不一样,儿话音特别重。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全国党政军机关都设在首都了,各个机关加上家属不下百万人,这些人大多来自五湖四海,口音是南腔北调,子女后代基本上都说普通话,但不是老北京的土话,只有四九城里住了多少代的人,才说真正的老北京话。张保庆家在北京有亲戚,所以一听口音就能听出来。

这位老北京走在半路上,也被张保庆的羊肉串吸引过来,吃了两块钱的,吃完抹抹嘴,抬脚走了,却把手里拎的提包忘在原地了。张保庆对这个人有印象,可等到晚上收摊,还没见失主回来。他一琢磨:这么等也不是事,不如打开看看皮包里有什么,要是有很多钱,那人家肯定也挺着急,就赶紧交给派出所,让他们想办法去联系失主,要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自行处置了,没准儿只是些土特产之类的……想到这儿,把包打开,见那里面除了零七八碎,以及一些证件票据之外,还有个很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像是年头很老的玉石,但没那么沉重,约有一指来长、两指来宽,形状并不规则,疙里疙瘩的泛着白,还带着一些黑绿色的斑纹,从来没听过见过这种东西,看来又不像古董。晚上到家,又拿去请教白糖的爷爷。

白糖的爷爷当过算卦老道,也做了好些年当铺的掌柜,长眼一看这东西,连连摇头,表示从没见过,像玉肯定不是玉,这些黑绿色的纹理,也不是铜沁。古玉和青铜器一起埋到地下,年深岁久,青铜之气侵入到玉的气孔中,会形成深绿的沁色,那叫青铜沁,如果古玉是放在尸体旁边,死尸腐烂的血水泡过玉器,年头多了是黑色,是为血沁,这东西上的斑纹色呈黑绿,又不成形状,多半是仿古玉的西贝货。什么是西贝货?“西”、“贝”加起来念个“贾”,江湖上避讳直接说“假”字,就拿“西”、“贝”二字代指假货,一个大子儿也不值。

张保庆听完十分扫兴,又想这皮包里有证件和票据,还是还给失主为好,转天还没等送交派出所,那位老北京就急匆匆地找来了。敢情这位也够糊涂,回到家才发现包没了,也想不起来丢在哪儿了,一路打听过来,问到张保庆这里,张保庆就把皮包还给人家了。

那位老北京感激不已,主要是这些票据事关重大,搞丢了很麻烦。他拿出那块假玉要送给张保庆,张保庆执意不收,另外也生气这人虚情假意,拿这东西来糊弄自己。

那位老北京说:“这东西确实不是玉,它是哪儿来的呢?您听我跟您说说。我老家儿是正红旗的旗人,前清时当皇差,守过禄米仓,禄米仓您听说过吗?”张保庆心说:我当然知道了,马殿臣就在禄米仓干过吃仓讹库的活计,你还甭拿这些个词儿忽悠我,不过他也懒得接话,那位就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