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革四妖刃的传说(第4/10页)
经过了绍兴围杀失败的事,胡启立对胡客的能力算是有了崭新的认识,因此即便天口赌台的杀局已足够周密,胡启立还是不敢确信一定能置胡客于死地。所以天口赌台之行,胡启立仍然没有出面,而是将此事交给冬青子来处理。
在天口赌台中,冬青子没想到胡客能活下来,更没想到胡客能逆转局面。他和胡启立有过命的交情,因此当胡客冲入福寿房时,他便下定了决心,要保护胡启立的安全。他戴上了那张一直留在身边的眉目鼻脸谱,且从头到尾未说一言一词,以免在声音上露出破绽,假装自己便是胡启立。在赶着马车奔逃于上海城内时,冬青子向睚吐露了心中的想法,他打算亲自将胡客引离上海,为藏身郑洽记土栈的胡启立赢得脱身的时间。睚是十二死士之一,一心护主,自然赞成冬青子的提议。但当时马车提不起速度,胡客越追越近,为了掩护冬青子逃出上海,睚只能选择牺牲自己。
冬青子的计谋成功了。
他沿途戴着脸谱飞驰,留下了可循的踪迹,引得胡客紧追不舍,并且追了一天一夜之后,一直追到了石臼湖边。藏身于郑洽记土栈的胡启立,在获知天口赌台再次围杀失败的消息后,便有充足的时间,从容安全地离开上海。
冬青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却对胡启立的去向只字不提。
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胡启立的去向。他心里可以依据胡启立过去的行踪来推测胡启立可能落脚的地方,但无论推测是否正确,他绝对不会透露给胡客知道。
他肯告诉胡客这些事情,是因为他对胡客抱有歉疚。毕竟他和胡客曾是类似师徒的关系,在练杀山中相处了整整两年。尽管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胡客的身份,可当他看着这个青涩的少年,在自己的教导下一步步地成长,最终成为名闻刺客道的青者时,他也不禁为此感到骄傲。当他为了围杀胡客而走进天口赌台时,他的心里夹杂了一丝不情愿。如果胡客死在了天口赌台,他这辈子都将带着这丝愧疚活下去,至死方休。
“你斗不过他的。”冬青子与胡启立结交二十余年,深知胡启立是怎样一个人,他希望能劝得胡客回头,“你就此放下这段恩怨吧,和姻婵一起,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像过去一年多里那样。”
如果胡客能够放下这段恩怨,他就不用在绍兴府境内制造五起刺杀案,主动将胡启立引来了。过去一年半的平实安宁,没有劳碌奔波,没有血腥杀戮,还有姻婵时刻陪伴在身边,那是他内心深处所向往的生活。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也无法令他忘掉过去。他希望找到胡启立,起初只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和雷山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在连续遭遇了两次围杀后,他和胡启立之间的恩怨变得越发复杂。现在他想找到胡启立,不是为了问清楚自己的身世,而是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
“自今往后,你还是站在他那一边?”胡客问道。
冬青子摇了摇头,喟然叹道:“我已尽过努力,算是报还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为刺客道奔走了大半生,刺客道覆灭后,又为胡启立奔走到如今,冬青子早已心生厌倦。他在劝胡客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劝自己。那种普通人的安宁生活,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所向往的?
冬青子的回答,让胡客没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胡客没有再为难冬青子。
面对这个曾经亦师亦友的瘸腿男人,他最终选择了收手。
但胡客不会就此放弃对胡启立的寻找。
他和胡启立的恩怨,绝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他相信,终有一天,他和胡启立之间,将迎来那宿命的一刻。
两江总督署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胡客走出草亭,跨上了马背。
在打马离开之前,他从怀里取出了鳞刺。
两手握住鳞刺的执柄,胡客用力一扯,柄端便如盖子般被揭开了。
鳞刺的执柄竟然是中空的。
胡客看着鳞刺中空的执柄,不禁想起了姻婵。
自从大通学堂一别,已有差不多十天了,姻婵答应他的那件事,想必应该已经做完了。他和姻婵约定的见面时间,不久后便将到来。
但在去见姻婵之前,他必须先回上海一趟。
胡启立之前藏身于郑洽记的土栈,现在多半已经离开,很可能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但胡客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打算走一趟郑洽记的土栈,问清楚胡启立的行踪。
他快马赶回了上海,来到新开河一带,找到了郑洽记的土栈。
两天前的深夜,睚和眦正是从这处土栈中走出。如果当时胡客不是跟踪睚和眦去了金丝娘庙,而是多留一个心眼,进入土栈探上一探,便能立刻与胡启立撞个正着。
但世事就是这般讽刺,一次失之交臂,将来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以弥补。
胡客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迹,而是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访,指名道姓要见郑让卿。
郑让卿正在土栈里核对货物,听了伙计的传话,便问伙计来者何人,找他所为何事。
“那人不肯说,只说要见你,”伙计回答道,“不过看他盛气凌人的样子,似乎有些来头。”
郑让卿想了一下,点头道:“你先带他去茶室候着,我点完货就过去。”
伙计将胡客引入了茶室。
胡客在茶室里候了小半个时辰,核对完货物的郑让卿才姗姗来迟。
郑让卿本以为胡客是来谈生意的,毕竟这几年常有陌生商人登门拜访,找他商谈生意上的合作事宜。但郑让卿看胡客的第一眼,便知胡客不是为了生意而来,因为胡客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商人的气息,反倒像是黑道上颇具地位的人物。
郑让卿觉得胡客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其实在两天前的深夜,在梁老汉渡船的船舱里,郑让卿与莱阳梨对话之时,胡客便坐在船舱的最里侧。当时郑让卿曾扫过胡客一两眼,但他现在却想不起来,只觉得胡客像是某位黑道上的人物。
与商人打交道尚可敷衍,与黑道上的人物打交道,却不能有丝毫怠慢。郑让卿急忙迎上前去,伸出了右手:“今天有些忙,让您久等了。”
胡客没有握手,也没有从座椅上站起,而是直接表明了来意: “胡启立在哪?”
胡客这等冷傲的态度,反而让郑让卿更加小心翼翼,一边揣测胡客的来头,一边说道:“你说那位胡大人啊?他昨天中午就走了,是不辞而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叫他什么?”
“胡大人。”
胡客微微一愣,追问郑让卿如此称呼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