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下午12:09凯尔西

阴沉的雷雨云从北边滚滚而来,它们似乎在给太阳让路,一丝丝阳光从云团的缝隙中洒下来,照亮了大地万物。克里夫兰,凯尔西思索着,不喜欢这种天气?那就稍等片刻好了

这座位于科林伍德的废弃工厂是一栋两层的建筑,被刷成脏脏的米黄色,墙壁被钉上了铝制外墙板,三个巨大的筒仓从屋顶“破土而出”,所有可以乱写乱画的地方都被涂鸦覆盖了。工厂从阿普尔比街左侧横跨到塞特雷特母大街右侧,整个厂区被高高的、带刺的铁丝网护栏围着。两年前,这里还是芬迪化工厂总部,他们生产出口农用化肥和工业化合物,全厂一共有五百多名员工。这家工厂在上次经济低迷时期倒闭了,现在的来访者只是为了来这里搞破坏,然后四处留下他们的标记——涂鸦。

从后门进入厂房要经过一段钢架楼梯,楼梯从停车场延伸到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上有一扇摇摇欲坠的破门。

凯尔西时不时地看一眼大街,沿着栅栏走到了距离拐角几英尺的地方。她注意到栅栏下方的地面上有些坑坑洼洼,而且栅栏下面看起来像有个缺口,她开始考虑是否真的需要绕到前门了。她单膝跪下,发现这个地方的栅栏是被割开后又恢复了原位虚掩着。她松开一边的铁丝,弯下身,悄悄地溜了进去。

翻到栅栏的另一侧后,她半蹲着跑到楼梯前,在一堆木条箱后蹲下。除了几个街区外高速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这里一片寂静显得死气沉沉,好像对于这个城市的其他城区来说这三个街区已经隐形了。把霍利藏在这里再完美不过了——没有邻居,寥寥无几的过往车辆,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便于监视接近工厂的车。

她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一步两台阶地跑到顶,飞快地扫了一眼停车场,然后推开那扇破门,走了进去。

第一间屋子看起来像是自助餐厅,顺着墙壁的方向是一个长长的橱柜,上面还有水槽和一个洞,那里估计曾经是洗碗机的位置。坏掉的桌子和椅子都被翻过来了,肮脏油腻的地板上面散乱着文档,里面的文件都露出来被丢的到处都是。这里看上去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一样。

她走到房间另一侧的门前,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点。外面是一条宽阔幽暗的走廊,办公室整齐地排列在走廊的一侧。一片静寂中她只能偶尔听到金属的咯吱声,仿佛这栋陈旧的大楼已经开始伤筋动骨了似的。夏天的时候这里一定像大蒸笼一样,即使是现在,这些被打碎的窗户也在呼呼地灌着带着霉味的冷风。她顺着走廊来到楼后,走了大概20英尺看到一扇门,上方的玻璃用红色的字写着:‘仅允许仓库工作人员入内——请始终佩戴安全帽’。

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里一定比她设想的要大,不但是藏身的完美之处,同时也适合埋伏。让她为难的是,她不确定马特是为了方便脱身藏在底层,还是为了便于监视前面的入口处而躲在三楼呢?而且她根本不可能为了找他跑遍全楼。

她从工作服的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马特的快速拨号键,电话接通后直接进了语音信箱。她听到远处嘎嘎作响的门,开始觉得这样真的是太浪费时间了。

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接着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往回走,一直走到楼梯口。再一次停下来,侧耳倾听。

“马特?”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她转了一个圈,又听了听。“马特,是你吗?”

一片死寂。当她听到脚步声时心脏开始狂跳,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她觉得头晕目眩,犹豫了一下后躲进一间空旷的办公室后轻轻地关上门,后背靠着墙蹲下来,一只耳朵贴在缝隙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在靠近,然后停在门外。

“我的天,”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说,“你他妈到底在哪儿呢?”

“我就在这儿,”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道。凯尔西猜测回答的人在底层,因为紧接着她听到了关门声,然后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她知道他们就在门外。她打量了一下这间房,这里真的是空无一物——连一件家具都没有。她死死地靠着门,屏气敛吸。这就是马特的承诺,天啊,就连塔米都看出来这是个圈套,她怎么能蠢到会相信他在这里?她为什么就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呢?现在她来到这儿,被困在一个无处可藏的房间,而且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找霍利了。

“发现什么了?”这是第一个上楼的那个人的声音,凯尔西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没在楼下,我怎么跟你说来着?”

“胡扯。”

“你确定在这里?”

“他说的,他说她会来这里,带着那个孩子。他告诉我,她会从前门进来,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莱昂内尔就是混蛋,一直都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听他的话。”

“现在咱们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回去吧,卢克呢?”

“他马上就来。”

“好,我们再找一遍,这次你去查楼下,我待在这里。”

“为什么?你觉得我那么笨,找到了都不知道?”

第二个上楼的那位听起来有些生气。“因为她可能藏起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就这样分工,明白了?”

重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门外的那个男人低声抱怨着,“去你妈的。”

紧接着鸦雀无声。她坐着仔细听,但是不知道第一个上楼的男人到底是走到了别处还是仍站在门外。她瞄了一眼手表,时间在飞逝。她又把耳朵贴到门缝上,但是只能听到回荡在空旷大楼里的声音:金属的咯吱声,和远处屋顶传来的风的呜咽声。

安静的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她站起来,稍微打开一点门。她只能看到几英尺以内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偷偷地向外看。

整条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去哪儿了。她贴着墙蹑手蹑脚地走到楼后,在办公室的门口停下,在继续往前走之前向屋里瞄了一眼,然后她在走廊的尽头右拐,按照来时的路回到自助餐厅。

门是关着的。

是她关的门吗?她想不起来了。她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把耳朵贴在门上,没听到什么声音。她用手指圈住门把手,小心地打开门,一个瘦瘦的,像幽灵一样的男人正好站在她的面前,瞪大眼睛张着嘴看着她。

“他妈的!”他大喊,手摸向牛仔裤的后兜。“操,我操!”他拿出一把枪,但是笨手笨脚地差点儿把枪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