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贾森·巴恩斯(第3/4页)
“所以如果这个年轻女人真是布伦达,那她截至凌晨四点都还活着。两公里之外就是贾森宣称布伦达下车的河边——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说是一点半。当日五点半,一个遛狗的男人在利兹市郊发现了那辆车的残骸,已经焚毁殆尽——只剩焦黑的空架子。”
“所以假设布伦达那时还活着,四点从贾森那儿跑掉了,那么贾森就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追上她、杀人、藏尸、回利兹、焚车。不,没那么多时间,因为遛狗的男人发现车子时,已经烧得连烟都没冒了。根本不可能。”
“这正是警方不相信阿曼达的原因,”露西说,“毕竟,她只是匆匆一瞥,无法描述出布伦达的外貌特征。”
“嗯,”萨拉沉思着,“黑色长发,女式校服。警方会对外宣称她胡思乱想,看了报纸上的报道后自己瞎编一气。站在他们的立场,我估计也会这么办。不过……要是她凌晨四点在纳本巷上看到的真是布伦达,而凶手也不是贾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布伦达究竟哪儿去了?”
露西耸耸肩。“我们要是知道的话……”
“我们会弄清始末的。但沃森太太,我们不是警察,只是律师罢了,”萨拉揶揄般地咧嘴一笑,“那支带血的手电呢?沾有他指纹的那支。想想,露西,我们的当事人怎么解释的来着?”
露西一声叹息。“据他说,因为他要和她发生关系……”
“他用的词是‘提议’……”
“好吧,他提议不如一起快活快活,布伦达出手打了他。指甲抓破了他的脸。所以,他一拳打在了她的鼻子上,力道不大,当然算是正当防卫。很正常的反应。不幸的是,她的鼻血滴到了他手上。随后,她下了车,负气走了。他再未见过她。”
“那手电呢?沾了带血指纹的那支?”
“他在车里找到了手电,拿着它去追布伦达。四下搜寻,边走边道歉,说自己愿意送她回去。但没见到她的踪影,于是随手把手电扔灌木丛里,自己开车走了。”
一个乘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萨拉要了杯黑咖啡,乘务员优雅地提起一把瓷壶,为她斟了一杯。露西要了卡布奇诺和羊角面包。乘务员一走开,她便兴冲冲地往热腾腾的面包上抹黄油,吃得两人跟前的卷宗上全是面包屑。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布莱恩的假证。”
“是的。要是能作为呈堂证供,胜诉就大有希望。不然铁定完蛋。阿曼达·卡尔能否出庭倒在其次,真的。当然,还有一件事,那个警察——叫什么来着?巴克斯特?当年负责调查本案的那位。”
“没错,讨人厌的家伙。我算是记住他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各自啜饮着咖啡,仔细研读布莱恩·温尼克在证词中宣称的贾森候审时向他供认的犯罪经过。温尼克是个毒贩子,偶尔也会给警方提供消息赚点外快。贾森最初的辩护团曾以温尼克是受人唆使为由,力阻法庭参考他的证词。调查官罗伯特·巴克斯特则极力否认这一切。
“真是恶心,”萨拉说,“警方每每证据不足,就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伎俩。法官就该当庭把这份证词扔出去。麻烦的是,一旦曾有过定论,便很难推翻。法官也不过是寻常人,他们也会保护自己的同行。尤其不能在我们这种北方悍妇面前相互抹黑。”
余下的旅途中,她和露西一直在反复查阅原审资料和第一次上诉的庭审笔录,还有雷蒙德·克罗斯和阿曼达·卡尔的证词。萨拉面临的头道关卡就是要把两人的证言呈上法庭。即使此举成功,之后也还任重道远。两小时后,她们即将抵达伦敦,萨拉和露西两人都多少有些胆怯。眼下,她们越发明白为什么露西事务所里的那些资深律师都不愿啃这块硬骨头。
在乘出租车去彭顿维尔的路上,萨拉问起当事人的情况,露西不禁嫌恶地动了动鼻子。
“随处可见的底层混混。把自己的这笔账全算在了社会头上,恨得咬牙切齿。对女人也没有好脸色,因为这些年他就没见过女人。除了这些以外,他人还不错。”
萨拉禁不住大笑——今天头一遭。“你把他说得真诱人!我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见这么个魅力男士啊。”
“别指望能和他谈得来。你一进门,他就会用那双眼睛把你剥个精光。至于我嘛,他看都懒得看。”
露西预言得分毫不差。贾森个子不高,穿了件黑色的无袖圆领衫。他强壮的上身和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全都昭示着他是监狱健身房的常客。他步伐轻快,头发剪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他始终面带一丝愤恨的冷笑,而且一如露西所料,他一来便紧盯着萨拉的衬衫,随后目光渐行渐下。
“律师呢?”他问道,眼睛始终不曾看向露西。
“这位是纽比夫人,你的辩护律师,”露西刻意强调了“夫人”一词,“她特意赶在明天开庭前来见你一面。”
“你是皇室法律顾问?”他的目光终于上移了,头一次看着萨拉的脸。
“现在还不是,”萨拉冷冷地答道,“再过几年也许就是了。”
“天呐,”他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愤怒地瞪着露西,“连个皇室法律顾问都找不到吗!”
“纽比夫人是位非常能干的律师,”露西丝毫不为所动,“她已经详细了解了你的案子。在我看来,她远比许多大律师出色。这也是我委托她来的原因。”
贾森打量着露西,沉思了片刻。“最好是这样,”最终他松了口,转而对萨拉说,“要知道,这对我很重要,无比重要。为一件我压根儿就没做过的事,他们关了我18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你要是认罪悔改就能获得假释,但你始终没这么做,这一点法官自会掂量。虽然我们无法凭此胜诉,但也绝非无足轻重。”
“那么,亲爱的,以你专业的眼光来看,胜诉的关键是什么?”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衬衫上。
萨拉叹了口气,然后开始一点点地向他核实她在火车上翻看的那些资料。她一边讲述自己的上诉方案,一边询问他的意见,同时去伪存真。审判他,自然不是她分内之事,但当她发现他的说辞具有一定的连贯性时,她不禁信心倍增。至少,听着有几分真实,另外,他固执地拒不接受假释,也能由此看出他是一心想沉冤昭雪。萨拉知道,有些犯人对高墙外的世界心怀恐惧,宁愿把牢底坐穿,但眼前的男人身上没有那种迹象。谈话结束时,萨拉由衷地笑了起来。
“好了,巴恩斯先生,此番上诉就是这样。我不会骗你说这方案滴水不漏,但我们确有胜诉的可能,而我也会尽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