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7页)
凶手或许也算计到了她的自尊。
“关于那起事件,你是局外人,唯一的牵连就是,你和被怀疑的高原阳子是初中就认识的朋友。和事件有关的内幕你应该知道得不多,却作出了绝妙推理,解开了那些和事件有关的人以及好事者们冥思苦想也想不通的谜。这不是不自然又是什么?”
北条雅美一动不动,端坐着举起右手,在眼前竖起食指,冷静地回答:“只要知道凶手不可能从男更衣室入口逃走这一点就够了,至于女更衣室入口的上锁方法和更衣室构造,都可以自己去查。”
“也许你确实得到了必要的资料,但要使推理成立,只怕还需要掌握相关情况吧?比如堀老师的开门习惯,你说自己不是事先知道,而是推测。这可能吗?我觉得对一般人来说不可能。”
“我希望您说的是一般的推理能力。”
“你是说你的推理能力非同一般?”
“从您的说法来看,是这样。”
“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如果不是推理,您的意思是什么?”雅美像是在抑制着焦急,慢慢地低声问道。她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上,乌黑的双眸紧盯着我。
我看着那双好强的眼睛:“我正想问你这个。”
2
放学后。
比赛次日停止训练,射箭场空无一人。旁边操场传来其他运动社团的叫喊声,只有这片空间沉浸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中。
我穿过射箭场走进活动室,拿出自己的弓具,架好弓,把护胸、护腕、箭筒系好。站在起射线上,觉得身心都挺了起来,像是被植入了金属芯。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也许是知道已经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我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
听见有人踩着杂草走过,一回头,身穿制服的惠子正穿过射箭场旁往活动室走去。
她轻轻挥挥手,对我说了声“真早”。我也冲她挥挥手,不知是否掩饰了僵硬的表情。
惠子抱着看似沉重的书包进了活动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像是撞在我心上。
“今天放学后有事吗?”第五节下课后,我叫住她。她回答说没什么事,我说那就一起射箭吧。
“老师主动找我可真难得呀,当然没问题。要准备参加全国大赛了,能给我开小灶了吧?”
昨天的全县比赛,惠子最终保住了第五名,加奈江第八,宫坂惠美也获得第十三名的好成绩,对清华女中射箭社来说算很有收获了。当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无关紧要……
“那是当然,最好没人打扰。”我想尽量说得随意,可口气听起来有点不自然。惠子并没在意,说了句“放学后见”就进了教室。
惠子……就这么被抛出去了吗—看着她的背影,我想。
盯着紧闭的房门,我还在困惑这么做对不对,心想,没必要这么做,就这样不闻不问任时光流逝,只要日后能想起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就行了。就算我坚持自己的做法,也没人会得救,没人会高兴。这么一想,心情更加沉重,甚至想就此逃走,但另一方面,想知道事情真相的念头左右着自己的意志,这也是事实。
门开了,换好训练服的惠子一手持弓走了过来,腰间的箭筒咔嚓作响。
“好久没有两个人单独练了,有点紧张。”惠子开玩笑似的缩缩脖子。
我说:“先随便射五十米靶吧。”
挂好靶,我们站在五十米起射线前。惠子面向靶子站在右边,从我这边能看到她的背影。
我们俩开始射箭,几乎没有对话,各自射了六支,说的只是相互打气的“射得好”。
收回箭往起射线走,惠子说:“我不太赞成比赛第二天不训练。一参加比赛,姿势总会乱,最好尽快修正过来,所以最好还是比赛次日接着练,过一天再休息。”
“我会考虑。”我心不在焉。
这样的情形重复了几次。我没怎么练,假装在专心指导她,其实脑中只想着一件事—该怎么开口呢?
到了五十米的最后一次。
“看来会比昨天的成绩好呢。”惠子把计分册卷好放进口袋,开心地说。我说了句“太好了”,她如果回头看见我紧绷的脸,一定会感到诧异。
她搭上箭,慢慢举起弓,缓缓拉开,神情严肃。弓拉满了,嗖的一声,箭飞向空中,急速穿过空气,砰的一声正中靶心,箭的影子如同日晷的长针一般从靶心投射出来。
“好箭法!”
“谢谢。”惠子愉快地搭上第二支箭。一年级时瘦削的肩背现在看起来强壮多了,这三年里身心都已成长—一瞬间,我走神了。
她调匀呼吸,准备再次举弓,锐利的目光看着靶子。
只有现在了,如果此时不说出来,就永远别想开口。我一咬牙,叫了一声:“惠子。”
正准备摆开架势的她停住了,紧张的神情倏地松弛下来。她放松身体,问:“什么事?”
“有事问你。”
“嗯。”她看着靶子,等我开口。
短短的几秒钟,我口干舌燥。舔舔嘴唇,调匀呼吸,我自言自语般说:“杀人……你没害怕吗?”
我不知她是否马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才作出反应。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平时那种语气说:“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说的是那起事件吗?”
“对,就是它。”
她声音爽朗,半开玩笑地说:“原来我是凶手呀。”
我看不见她的脸,大概也是恶作剧般的表情。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我不会去检举,只是想知道真相。”
惠子沉默了片刻,像在琢磨怎么逃避,又像对我突然追问感到困惑。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慢慢举起弓,像刚才那样拉满,奋力射出。箭嗖地中靶,插在靶心左侧。“你说,为什么我会是凶手?”惠子保持着姿势。她的语气仍那么悠闲,令我吃惊不已。
“因为能布置出那个密室的只有你,我不得不认为你是凶手。”
“说得太奇怪了。照北条雅美的推理,那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简单办法,不是吗?那还是老师你告诉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