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舒沅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过他和陆斐以前的事。

做了整晚的梦,梦里都是陆斐站在街道旁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楚脸。路灯把陆斐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舒沅却怎么也走不到他的身边,连陆斐留在地面上的影子,都触碰不到。

但是梦里的陆斐却对他承诺:“只要你给想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舒沅醒来后,心中藏了一股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悲伤。

昨天接到父亲的电话,让舒沅稍微清醒了些,他是个大人,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理直气壮的少年,就算分手了,他也该为自己的事情负起责任,而不是什么都不闻不问。

起床后舒沅在家里找到购房合同,房子的价值他是知道的,但手续怎么办的他没有操过心。

他们办理的是共有产权,房产证和合同上都写了他和陆斐两个人的名字。

陆斐,舒沅。

两个名字被遒劲潇洒的笔迹写在纸上,亲密地并列着。

舒沅眼睛发热,因为他想起了签完合同回家那天,陆斐对他说过什么。

“这样就算是我们两个结婚了。”陆斐拿出一枚戒指,自己手上已经戴上了另一枚,“以后要乖一点,知不知道?”

舒沅伸着手,看着那枚套上他无名指的闪闪发亮的戒指,一会躺着,一会趴着,翻来覆去地观赏。

最后他把陆斐的手拉过来排在一起:“知道了!以后我就是你老公,你又知不知道?”

陆斐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不仅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还能在某些时刻让舒沅哭泣着求饶。陆斐戴上了戒指,手指更是让舒沅看得移不开眼睛,总觉得陆斐连戴戒指都比他戴得要好看。

他不由得心生嫉妒,说完就含着对方的手指,张嘴便咬。

陆斐任他磨牙,还替他擦掉唇边的口水:“咬人的老公?”

舒沅把陆斐的手指咬红了,留下牙印,又轻轻地给陆斐舔舔。

他浑然不知自己看上去有多诱人,还抬起眼皮要求:“我不管,你快叫我老公。”

陆斐把他摁下去压在沙发上,两只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紧扣:“反了你?到底谁叫谁老公?”

舒沅起了鸡皮疙瘩:“陆斐,我们好肉麻。”

陆斐也有点受不了这个称呼,低头亲了他一下,平日里冷淡的眸子里带着笑:“嗯。”

记忆尚未褪色。

舒沅伸出手,左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他的戒指没过多久就不见了,不知道是忘在了哪里,陆斐很生气,他哭了一场哼哼唧唧地认了错,陆斐就原谅他了。

后来他们说过要再去买,可一直都没行动,陆斐倒是一直把戒指都戴着。

可能因为是那本来就只是个形式,陆斐其实也没那么看重。也有可能,是因为后来补上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上原来那一枚了,陆斐其实从未真正将这件事放下过——舒沅后知后觉,终于在分手近一个月后明白了这一点。

把眼泪擦干净,舒沅大概算了下首付的钱和陆斐这两年的还款金额。昨天回家以后,他就查询了自己所有的银行账户余额,现在算出来距离这个数字大概还差小几十万。

他想要这套房子,一来确实是很喜欢,二来是舍不得。

为什么舍不得,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他和陆斐的回忆吧。他毕竟没有陆斐那么狠心,能说断就断。

另外,这让舒沅想起了另一套房子的事。

尘封在岁月里,被他暂时忘却的那套房子。

他给温宜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温宜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还做过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舒沅却说:“你帮我打电话吧。陆斐把我拉黑了。”

温宜:“……所以这两套房子的事和他把你拉黑了,哪一个才是你的重点?”

舒沅过了好一会才说话,一说话就发现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说过永远都不会把我拉黑的,他就是个骗子,狼心狗肺,说话不算话,王八蛋!”

温宜那边沉默了一阵,劝他:“沅沅,咱们别要脸了,好好地把陆斐追回来,好吗?”

舒沅胡乱抹脸:“我不。”

上回去找陆斐,已经舒沅能干出来最能拉下面子的事了。他求过,道歉过,还是被陆斐关在了门外,那种事他没办法再去做第二次,何况陆斐连一丝动摇也没有,他从陆斐的脸上没看出来任何留恋,陆斐甚至把他拉黑了。

温宜没再说什么。

同意了帮忙。

*

过了几天,舒沅的手机上显示了陌生来电。

他的工作不用接触太多人,朋友圈也是固定的,除了快递外卖基本上没有陌生号码打给他。

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是陆斐打来的。

舒沅忽然有一点无所适从。

因为无人接听,电话挂断了。

舒沅正在懊恼,第二个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他没有再犹豫,接了电话。

“舒沅。”陆斐叫出他的全名,用非常平淡的语气,“那套房子,我可以从你手里买过来。”

果然,陆斐一定会为了那套房子联系他。

就算陆斐已经把他拉黑了。

可是,舒沅并没有从“陆斐拉黑他却不得不主动联系他”这件事中得到一点打脸的快感,因为这件事原本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他原本应该在陆斐三十岁生日那天,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他,给出一个惊喜,然后得到陆斐的温柔炽热的拥抱和亲吻。

那一年陆斐出国念书,将陆家的房子卖掉用以支持留学生涯。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陆斐留在国外的计划改变,有次他在电话对舒沅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想把家里的房子买回来。”

那套房子代表着陆斐前二十多年的全部人生。

舒沅说:“你当然可以啊,难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吗。”

陆斐笑了下,他是个非常实际的人,说:“国内的经济在膨胀,房产升值很快,其实很难。要是真的有可能,我希望能在三十岁之前。”

舒沅那时手里正好有这笔钱。

他满了二十岁,家里有一笔他的成长基金已经可以提取了。

倒不是舒沅当年的爱有多深沉,而是人年纪小,就很容易做一些冲动的事,陆斐和他说完话的当天,他就跑去把陆斐的房子买了下来,等着以后送给陆斐,想要完成一个浪漫的壮举。

可是对那时候的他们来说,陆斐的三十岁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浪漫成了一个等待发酵的过程。再加上舒沅手里的不动产不少,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直到舒爸爸打来的电话,才想了起来。

分手后再作为礼物送给对方是可笑的。

既然陆斐把两人共有的房子留给他了,那么他可以把另一套还给陆斐,这样不算占了陆斐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