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爱你。
以前可能舒沅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后来可能是不懂,再后来是分手后。分手后他不是没有想急于剖白过,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陆斐“我爱你”,他想以此来增加靠近陆斐的砝码,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可是回顾往事种种,舒沅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就那样轻易地把它说出口——除了在某些撒娇、耍赖的时刻,他竟然从来没有对陆斐正式地说过这三个字,等到他想要说的时候,它们已经太重了。
但陆斐叫他“沅沅”。
不是冷冰冰的“舒沅”,也不是厌恶的“舒沅”,只是简单而亲密的两个字,就让他完全招架不住,什么也不想再隐藏了。
眼前水雾弥漫,舒沅看不清楚陆斐的脸,弄不清楚陆斐的反应。但很快他就被陆斐抱起来翻了个,坐在了陆斐的大腿上。
这意味着什么舒沅不知道,他只下意识地把脸朝下埋在陆斐的肩膀上,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而即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陆斐会怎么回答,他都管不了了,至少现在他还能尽情地趴在陆斐身上,汲取陆斐的味道与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舒沅才听见陆斐的声音。
陆斐的双臂将他环绕,胸膛也很宽阔,略微喑哑的嗓音带着他没听过的情绪,响在耳后:“分手的那天早上,是我故意摔碎了那只碗。”
舒沅僵硬一瞬,却仍没放开陆斐的肩膀。
那件事其实根本不重要了,舒沅即便刚刚告白过,思路也是跟着陆斐走的。
他趴在陆斐肩膀,闷闷地问:“为什么?”
陆斐没作声。
舒沅便又告诉他:“我有一点点猜到你是故意的了,你才没那么笨,连碗都拿不住。没关系的,我不在意那只碗了。”
陆斐仍是沉默了几秒,才道:“如果我说,当时你回到房间去以后,我站在厨房里几分钟内就计划好怎么把你绑去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向所有人制造你的失踪呢。”
那天早上舒沅发完脾气就回到了卧室的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生闷气。
他等着陆斐去哄他,但厨房里传来水流声,等到陆斐进来后,就对他提了分手。
这和舒沅记忆中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慢慢地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来。坐在陆斐身上,他就比陆斐还高上一些,他从一个由上往下的角度看着陆斐,疑惑地问:“为什么。”他又想了想,感到好奇,“你打算怎么办到?”
陆斐抽取一张纸巾给他擦脸,语气平静:“我的老家有一片常年无人居住的山林,那里有废弃的护林员营地。先用计骗你上车,把你关在那里,然后伪造你的出行,给你父母发信息。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后,等你完全驯服的时候,我就带你回到城市里来。这期间我不会让你见到任何人,对这个世界来说,不会再有舒沅,你只能依附我生存。”
陆斐说得很缜密,计划从表面上听几乎没什么漏洞,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舒沅感到有点害怕,轻轻打了个颤,与陆斐对视。
陆斐的眼皮褶皱很深,前窄后宽,到了眼尾才有散开趋势,是一双薄情的凤眼。他的眼珠却很黑,幽暗而深沉,当他这样看人的时候,让人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他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可是也是这双眼睛,蕴含着舒沅能感受到的深意,曾经温柔地、沉静地看着他,犹如此刻一样。
那么陆斐的形容再可怕,舒沅也不那么害怕了。
他问陆斐:“你觉得我不会让你关起来,所以只好和我分手吗。”
陆斐问:“你会愿意?”
舒沅未经思考就诚实地摇头:“不愿意。”
陆斐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温和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没人愿意受到那样的对待,那个人更不可能是你。”
舒沅好像有点明白陆斐为什么突然告诉他这件事了,可是同时也有点不明白。
他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关键的东西,但如同那次他想明白陆斐的“对不起”一样,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消化完这个信息量。
比起这个,舒沅更关心陆斐当下,他问:“那你现在说这个,是还是想和我分手的意思?”
陆斐的拇指擦过舒沅的唇瓣,黑眸因此变得更深了些:“不是。”
陆斐没有吻他,即便舒沅认为从陆斐此时的眼神中看上去,陆斐很想那么做。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一会儿,以舒沅吃得太饱又哭了一阵,不自觉打了个嗝而结束。
舒沅脸有点红,陆斐没有笑他。
因此他们之间刚刚升温的氛围也被打断,暂时无法继续说下去。但舒沅至少知道陆斐不会赶他走了,他在思考,陆斐可能也在思考。
此后陆斐将碗碟都收进洗碗机,收拾好垃圾再拿出牵引绳,舒沅问:“又要去遛狗了吗?”
陆斐“嗯”了一声:“一起去。”
舒沅说“好”,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就跟着陆斐一起出了门。
晚上九点,芝麻带着两人往惯常去散步的方向走。
“芝麻还不到一岁吧。”舒沅走得慢一些,实在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你怎么会养狗,不像你会做的事。”
陆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你怎么会染绿色的头发?”
绿发色在某种意义上等于绿帽子。
舒沅恼了:“是蓝色!”
“好吧,是蓝色。”陆斐轻轻地勾了唇角,转瞬即逝,又道,“那耳钉呢?你不是很怕疼?”
“是耳扣啦,不用穿耳洞的。”舒沅解释道,“温宜送给我的,说是他男朋友合作的什么纪念款,还是限量版呢,我只戴了一次。”
他们沿着静谧的街道一直走,步履放得更慢了。
芝麻一边走一边嗅,时不时地在路旁树下抬腿撒尿,做着很狗的事,和猫完全不同。
陆斐看着狗的行为,表情如常。
舒沅却猛地发觉了什么,不对,那只耳扣他只在去出差的时候戴过一次,嫌它卡得耳骨疼就摘下来再也没带过,陆斐应该没见过才对,为什么陆斐会知道?
他这样问了陆斐。
陆斐说:“刷朋友圈看见的。”
舒沅眼睛圆圆的:“朋友圈?”
陆斐淡淡道:“有一次交流会议上,有人引见我加了靳琛,有天他在朋友圈发了你的照片。”
舒沅记起来,他戴耳扣的那一次正好是他在飞机上偶遇靳琛那天,他怎么不知道靳琛发了照片?
早八百年前,舒沅就把靳琛删了好友,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光是听陆斐的简单描述,舒沅也知道靳琛一定是趁他不注意偷拍的,还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那种,那家伙真是个讨厌至极的厚脸皮。
被偷拍这种事并不让人愉快,何况还被陆斐看见了,舒沅郁闷地低头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