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裹尸布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悲惨的结果,张葛怎么都不会带着小毫到玉黄山森林公园去玩。
小毫是张葛的女友,她的体重只有40公斤,很瘦弱,身上总是凉凉的,好像不产生热量一样。平时,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总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张葛和小毫已经在一起同居两年了,只是一直没领结婚证。
张葛在一家企业办公室当秘书,唯一的特长是总结写得好。小毫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出纳,整天跟钞票打交道。可以说,他俩都不是什么浪漫型的人。这天,张葛却突然心血来潮,要领着小毫去野游。
“去哪?”小毫似乎没什么兴趣。
“玉黄山森林公园,听说那里很好玩。”张葛说。
玉黄山森林公园离市区有60公里,张葛和小毫都没有去过。
“会不会很危险呀?”小毫问,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旅游景点有什么危险?”“等到五一放假吧。”“放假的时候人太多,没意思。我们分头跟单位请两天假,明天就去。”他们是上午出发的,太阳很好,他们的心情也很好。只是,张葛从厂里借的那辆吉普车略显破旧,没有暖气,而且窗子漏风。
好久没下雪了,干冷。好在张葛和小毫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张葛那件是蓝色的,小毫那件是红色的,很醒目。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玉黄山。
那是一片原始森林,没有人工景观。他们离开管理处那几栋砖房,朝森林深处开了大约5公里,下了车,吃午餐。
张葛特意给小毫带了一些炒肝,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四周的群山此起彼伏,树木连绵不尽,没有人迹。这时候,天变得灰蒙蒙。
吃完了饭,两个人正准备四处转转,小毫突然指着不远处说:“张葛,那是什么?”张葛一看,一棵树的后面露出一个动物,长得很怪,为了更准确地描述它,大家可以先想象一个狐狸的样子,但这个狐狸身子前倾,前爪离开了地,呈半直立状,好像要站起来;皮毛是绿色;减去两只耳朵,还要去掉一个尾巴;另外,它的眼睛更大,大得有些恐怖。
这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动物,距离他们只有30米左右,它静默地看着他们,那双过大的眼睛里充满和人类的意会神通。
小毫紧紧靠在张葛的肩头上,害怕地说:“它,它会吃人吧?”张葛假装轻松地说:“怕什么?我过去把它赶走。”然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大步流星地朝那东西走过去。尽管他的表情恶狠狠,其实他的心里很怯。
那东西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走近。
张葛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下来。
这时候,他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头看,漫天的雪花降落下来。
他终于在离那个东西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不敢前进了。
他和它对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毫在身后看着他。他一个男人,如果退回去,那实在很丢人。于是,他想吓吓它,就大声喊了起来:“嗷!嗷!嗷!”那东西无动于衷。
他又举起那粗粗的树枝掷过去,打在了它旁边的树干上,那东西连头都没扭一下,继续看着张葛的眼睛。
张葛有点慌了。
突然,他发现那东西抬起一条前腿(它那姿势太像人了,应该说它抬起了一条胳膊),朝管理处方向指了指,好像是在命令他们赶快返回。
张葛感到,这里很可能有什么危险正等待着他们。他快步退回去,对小毫说:“上车,我们快离开这里。”......后来,张葛才知道,那个东西指给他们的其实是死亡的方向--他认为它指的是管理处的方向,其实正好相反。
雪越下越大,整个森林一片白茫茫。
张葛开车行驶了很远,却不见管理处的房子,而且四周的景象越看越陌生--他不知道,这时候,他已经驶上了一条荒凉的伐木公路,一点点驶向了森林腹地。
他的心越来越沉重,眼睛死死盯着雪花飘飞的前途。
两个人都不说话,他能感到小毫不时地转头看他的脸,她急切地想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目前的情况有多糟。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雪越下越厚。
他们的车不断地打滑,越走越艰难,终于陷在一个雪坑里,出不来了。张葛一会儿挂前进挡,一会儿挂后退挡,油门踩得震天响,却越陷越深。
他终于停止了努力,依靠在座位上,看着前方,脸色极其难看。
小毫颤颤地问:“走不了了?”“走不了了。我们下车走吧。”小毫早就没了主张,她乖顺地点点头。接着,两个人裹紧羽绒服,弃车步行。
张葛把吉普车上的红色座套扯下来,撕成了很多条,走一段路就在路边的树上系一条,做记号。
他们在大雪中向前奔走,脚也乱,眼也乱,心也乱。天已经快黑了,可他们一直没有看见管理处的影子。死亡的阴影像夜色一样越来越浓。
小毫说:“赶快打电话求救吧。”“手机根本没信号。”说完,他安慰小毫:“没事的,管理处就在前面。”小毫望着远方白茫茫的雪说:“刚才我们就不该离开车......”张葛一下变得很暴躁,他吼道:“你别抱怨了好不好!”小毫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张葛立即有点后悔。小毫太娇弱了,她受不了这种寒冷。他伸手为她扫了扫羽绒服上的雪花,温和地说:“对不起......”“我太冷了。”小毫抖抖地说。
张葛就带她躲到一个避风的地方,然后把脚都插在对方的胳肢窝里,互相温暖。
他们坐了一夜。那一夜,小毫一直在哆嗦。终于,天边出现了一丝暗暗的白,张葛拉起小毫,拍掉她身上的霜雪,继续走。雪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天黑得像压了一口锅。
张葛虽然长得并不高大,但是他很健康。他一直很清醒,至少还没有忘记在树上系布条。
而小毫却越走越沉默。这时候,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动物又出现了,它半直立在前方的雪地里,距离还是大约30米的样子。雪很白,衬出它古怪的剪影。它的眼睛射出绿莹莹的光。
张葛倒吸一口凉气。
它转过身,朝前方跑去,好像牵引他们继续走,到一个什么地方。
张葛盯着那个动物,惊怵地说:“小毫,我觉得,它是在害我们!”小毫呆呆地望着那个动物的背影,没有表情。
“现在,顺着布条朝回走,必须找到车......”张葛说。
这时候,小毫竟然不抖了,她的脸上都是霜雪。她无神地看了看张葛,没有说话,默默跟在他后面,朝回走。
她似乎对能不能找到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他们又走了很长时间。张葛回头叫了一声:“小毫......”小毫愣愣地朝两边看了看,然后直直地盯着张葛,疑惑地问:“你叫谁?”她那眼神让张葛一下恐惧起来:完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