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像花环的花圈(第3/6页)

卞疆傻了。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举起脚把椅子踹翻了。接着,他一发不可收,把四周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发泄够了,他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的心里压上了一座山。他相信自己一辈子都推不翻。

他在外面奔走,操劳,为这个家赚钱,吃的苦太多太多,而他的老婆在家里却跟另一个男人颠鸾倒凤!

太太还没回来。

这段时间,卞疆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为这个决定想哭。

太太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拎着几瓶纯净水。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进屋后吃了一惊:"怎么了?这么乱!"卞疆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感到气氛不对头,四处看了看,一下就看见了书架上那叠照片。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当时就傻住了。

她软软地靠在书架上。

她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男婴!

她和镇长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只是没有防备那个男婴!有一次,她跟镇长通电话约会,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玩。算起来,在她抚养他的一个月里,镇长有三次来到她的家里过夜……

前不久,她曾经有一次发现家里的空胶卷好像不够数。当时她并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可恶的男婴,肯定是他搞的鬼!他不但要让这个家一贫如洗,还要让这个家星离雨散……

可是,他是怎么拍的呢?

卞太太陡然想起昨夜那个梦:到头了……

她一张张撕那些照片,眼泪流下来。她说:"卞疆,你打我吧。"卞疆冷冷地说:"离婚。"她呆呆地看着老公,说:"不能挽回了?"卞疆:"你说呢?"她看得出来,他已经铁了心。

他站起来,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结婚证,他把它装进口袋,平静地说:"我在前面走,还是你在前面走?"卞太太说:"我。"她慢慢朝门外走,走过卞疆身边时,她突然紧紧搂住他,大哭起来:"卞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卞疆没有表情。

卞太太一边哭一边说:"我一个人在家,快三年了,实在没意思……你理解我吗?"卞疆没有表情。

卞太太:"你让我用后半生弥补你,好吗?"卞疆还是没有表情。

卞太太:"那个算卦的老头早就说我们到不了头,卞疆,发生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别这样恨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和命抗争,好不好?你别离开我,好不好?……"这时,卞疆眼里的泪流下来。

卞太太颤颤地说:"都是那个男婴捣的鬼,他偷了我们的钱,又要逼我们离婚……"卞疆大声吼道:"是谁捣的鬼不重要!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是跟人家睡了?"她哑口无言了。

卞疆擦擦泪,平静了一下,说:"你洗洗脸。还是我先走,我在那里等你。"然后,他大步走出去了。

卞太太哭得瘫倒在地。

卞疆和卞太太很快就把离婚手续办完了。

尽管他们没有对任何人声张,但是镇里很多人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卞疆走了。他把房子和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卞太太(我们继续叫她卞太太),一个人去漂泊天涯。

他离开小镇的那天,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天阴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卞太太知道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像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这狠心的,竟然没有回一下头。

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卞太太盼着老公回心转意,突然出现。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这天,卞太太突然回想起,那天她翻看那些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里有那个男婴,他在卞太太和镇长的旁边睡着!

卞太太糊涂了,只要有一个镜头里出现了男婴,就说明这些照片不是他拍的。

不是他拍的!

那是谁?

还有一个第三者埋伏在暗中,潜藏在她家的某一个地方,把他们交欢的场面全部偷看,把他们的癫狂爱语全部偷听?

她感到后背发冷。

垃圾精?

张古跟踪收破烂的老太太,摸清了她的住址。

她住在小镇西边,在郊外,空旷的野地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砖面土房,原来住着一个老道,后来老道死了,就空了。

她大多时候都呆在那间孤零零的房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偶尔她才推着垃圾车出来转一转,天很早就回去了。

她还和从前一样,从来不到17排房收破烂。除了张古,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张古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难道17排房有她害怕的人?

当然,张古要上班,要写报告,要和朋友聚会,要吃饭睡觉,要上厕所,他不可能每时每刻跟踪这个老太太。

一天,很晚了,张古写一个工作总结类的东西。

他的旁边放了啤酒,他一边喝酒一边打字。

电话响了,他拿起了话筒:"喂——"原来是冯鲸,他说:"张古,我想,我想跟你说个事……"张古:"什么事?"冯鲸:"我跟那个永远的婴儿又在网上聊天了。"张古:"有什么发现吗?"冯鲸:"其实也没什么,直到现在我仍然对她很信任。只是……"张古等待下文。

冯鲸:"只是她说了一些话,让我有点猜疑。"张古:"她说什么了?"冯鲸:"我们聊起了哭的话题。她说,她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的四周是沙漠。"冯鲸:"她对我说,哪怕你的眼泪包含天大的委屈,掉在沙漠上转瞬就无影无踪,太微不足道了,惟一的结果是滋润了沙漠。"冯鲸:"她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颗沙子对你的委屈负责。"冯鲸:"她一直说她娇生惯养,我觉得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态。"张古:"还有吗?"冯鲸:"没有了。"张古:"我觉得这很像一个要强的女孩子说的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放下电话,张古继续喝酒,打字。

可能是啤酒喝多了,他突然想撒尿,就出了门。

外面漆黑一片。那条莫名其妙的狗又开始汪汪汪了,张古至今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叫。

他一边尿一边看了慕容太太家一眼,他发现慕容家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他的尿一下就没了。他系上裤子,躲在阴影里,仔细观察,他终于看清,那个人是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从慕容太太家的窗缝朝里看,神态极为诡异。灯光从窗缝照出来,照在她的脸上,白白的,阴冷冷的。

张古知道,那个男婴这些日子就在慕容太太家。

她在看什么?

张古悄悄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突然大声说:"你在干什么!"胆子再大的人,被这么突然一吓,都会条件反射地哆嗦一下。可是,这个老太太却没有,她平静地转过身,看了张古一眼,半晌才说:"看一看,有没有破烂。"然后,她慢腾腾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