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弗林学校 第七章 水上水下(第3/4页)

司机看了看:“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我刚才看到它了!”

司机从反光镜中不解地看了看碎花小鳄,没有接茬。碎花小鳄想,他肯定以为自己有点儿神经,于是不再说什么。

三轮车的噪声远去了,出租车开进了城区。

人多起来,车多起来。

出租车拐来拐去,来到了乘州电器城门口。

碎花小鳄付了车钱,要下车了。

司机问:“一会儿你还回去吗?”

碎花小鳄说:“不,不回去了。”

司机没有再说什么。

碎花小鳄并不确定这个突兀出现的司机到底有没有问题,她不想再坐他的车了。城里的出租车很多,她不愁回不去。

这么晚了,电器城门口还有乞丐在讨钱,一个断腿的老头儿弹三弦,一个盲人老太太唱红歌,他们面前放着一个空盒子。碎花小鳄很恶心这类人,绕过他们,快步走进了电器城。

她来到数码专柜,很快就买到了一款天蓝色的MP3。

走出来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刚才那辆红色出租车,司机正在朝她看。

碎花小鳄低下头,放慢了脚步。她犹豫了,要不要再坐他的车回去呢?

她不知道这个司机的名字,那么就叫他194吧。不管这个194有没有问题,至少他曾经跟那个可怕的女人接触过,为了这个,碎花小鳄就要躲他远远的。

可是,电器城门口只有这一辆出租车。碎花小鳄避开194的目光,走到路旁,打算再拦一辆。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辆黑色出租车开了过来。

她赶紧伸手挥了挥。

黑色出租车停下了,碎花小鳄坐了上去,说:“弗林学校。”

司机是个胖子,他头都不回地说:“不去。”

他拒载。

碎花小鳄想说点什么,终于咽了回去,起身下了车。

那个194也从车上下来了,扶着车门,还在朝她看。

她四下看看,再没有出租车了,最后,她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她刚刚走近,194就说:“回去吗?”

她说:“嗯。”

这次,她又坐在了后座上。车开动,朝弗林学校方向驶去。

回去的时候,车速明显比来时慢了很多。

路过清河的时候,碎花小鳄忍不住打量车窗外的每个人,明知不可能,她仍然希望看到那个神秘的中年女人。很多店铺都关门了。一家修车铺门口,两个男人在干活儿,焊枪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睛;一家发廊里,灯光花花绿绿,几个香艳的女孩在聊天;一家快餐店的门在自转,有个女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走出来……

碎花小鳄盯住了这个女人。

她走到马路边上,看见了碎花小鳄乘坐的这辆出租车,本能地伸手摆了摆,很快就看清了里面有人,于是收回了手,朝后望去。

直觉告诉碎花小鳄,不是她。

出租车转眼就驶出了清河。除了一条明晃晃的公路,两旁一片漆黑。

一路上,碎花小鳄和这个司机没说一句话。

终于,她看到了弗林学校的那个站牌,在那个地方右转,就到学校大门口了。

出租车来到了路口,碎花小鳄说:“师傅,停吧,我下。”

194靠边停了车。

碎花小鳄付了车钱,刚刚下车,194突然回头朝她笑了一下,低低地说出了两个字:“凉亭。”

一开始,碎花小鳄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她哆嗦了一下。

碎花小鳄走向那个铁栅栏的豁口。

她怎么都想不通,刚才那个司机为什么要对她说“凉亭”。

难道他知道碎花小鳄是从那里溜出学校的?怎么可能!除非他一直在跟踪自己。难道,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就是他?

这太荒诞了。

月亮升起来,把远远近近的景物照得十分清楚,很像白天的底片。

碎花小鳄回头望了望,只看到那个孤零零的站牌,那辆出租车不见了。

她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已经快熄灯了。

她来到那个豁口,刚刚钻进去,所有的灯都灭了。正巧十点半。她拨开高高的草,来到甬道上,准备回寝室楼。走出几步之后,她敏感地回了一下头,头发“刷”一下就竖起来了——

凉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池塘里,微微晃动着这个人的倒影。

碎花小鳄停下来,借着月光,死死盯住了这个黑乎乎的人。这个人好像也在盯着她。

碎花小鳄觉得,此人是个女的。碎花小鳄隐约看见,她的头发好像很长,从身体两侧垂下来。

难道是季之末?

可是这个人没戴帽子啊。

碎花小鳄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是季之末吗?”

对方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一步步朝后退了。

就算坐在凉亭里的人是季之末,碎花小鳄也不敢过去。平时她就有点儿害怕这个不说话的女孩,现在,她神神道道地出现在凉亭里,鬼知道她想干什么。

那个人一直在凉亭里坐着,并没有追上来。

碎花小鳄拐了个弯儿,终于看不见那个人了,她撒腿就跑。跑出一段路,她越想越不甘心,又轻手轻脚地折了回去。

如果一个人用长长的头发来吓人,总让人感觉有些拙劣,碎花小鳄只害怕超出她想象力的东西,现在她感觉对方的智商在她之下,就不那么害怕了。

路旁扔着一个玻璃瓶子,她捡起来,抓住瓶颈,在铁栅栏上把瓶底儿敲掉了,前面是一圈玻璃碴,无比锋利,这就是她的武器了。不管凉亭里那个人是不是季之末,只要她一有逼近的动作,碎花小鳄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碎瓶子戳进对方的眼睛。她量了量自己眼睛的高度,在半空中演练了几下,确信一定不会失手。想到玻璃碴戳入一只娇嫩的眼睛里,她的全身掠过一股快意。

月亮被云彩挡住了,凉亭只是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碎花小鳄慢慢靠过去,离凉亭越来越近,她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碎花小鳄扑了个空。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她担心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背后,瞬间的惊吓很可能让她疯掉。背后没人。

碎花小鳄把碎瓶子攥紧了,心中奇痒难忍。要是逮着一只兔子,她会把碎瓶子戳进它的肚子。可是,学校里不可能有兔子。

她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挺香的,忽然有了一种欲望——戳进去。

当尖尖的玻璃碴刺到肌肉的时候,她抖了一下,一扬手把碎瓶子扔掉了。

寝室楼的楼道里没有一丝光。

碎花小鳄按亮了手机的屏幕光,轻轻溜进了寝室。她朝饭饭的床上照了照,饭饭蹬开了被子,穿着粉红色小内裤,劈开双腿,很不淑女地睡着。

她又朝季之末的床上照了照,季之末的被子蒙住了枕头,不过瘪塌塌的,里面好像没人。她出去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