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弗林小区 第八章 10月25号午夜12点(第2/3页)

汉哥说:“是啊,我爱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明亮说:“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你知道是谁在害我了?”

汉哥说:“只是聊天罢了。你睡吧。”

明亮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说:“啊,这么晚了。”

汉哥说:“挂电话吧,别关视频,你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看着你。”

明亮换了睡衣在床上躺下来,说:“我睡了你就睡,好吗?”

汉哥说:“好的,晚安。”

明亮说:“好梦。”

好梦——汉哥没想到,这是明亮在正常世界里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挂了电话。

汉哥又看了看表,11点32分,离那个恐怖时刻还有28分钟。

他一直注视着视频中的明亮,她的神态很安详,那么美。如果凑近她,会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明亮从来不用太浓的香水,只用清淡的,她说过,任何太浓的气味都是一种不礼貌。她用的香水淡到什么程度呢?只有和她耳鬓厮磨的人才闻得到。

汉哥的耳朵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严密地聆听着卧室之外的声音。他觉得,碎花小鳄快出现了。

房间里十分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汉哥毫无睡意,他盯着视频中明亮的脸,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想象:她会不会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了?

看看表,11点46分了!

视频中的明亮一动不动。

突然,汉哥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客厅里什么东西掉了,“啪”的一声。明亮并没有睁开眼睛。

这个家里只有明亮和碎花小鳄,明亮在床上躺着没有动,毫无疑问,这个声音是碎花小鳄弄出来的。

她在干什么?

她肯定从她的卧室走出来了,如果声音来自她的卧室,隔着两个门,汉哥不可能听见。

碎花小鳄要来了?

摄像头对准了明亮的床,汉哥看不到卧室的门。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看看表,11点49分,还有11分钟。

有人咳嗽了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

汉哥意识到,这不是视频中的声音,而是他身边的声音!他把目光从视频上移开,朝车外看了看。

外面很黑,只有路灯幽幽地亮着。

几条甬道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啊。

他按下车窗,继续寻找,全身猛地一哆嗦——树丛中站着一个人!不,那只是一张脸,并没有身体!

前面说了,汉哥怕鬼,他在家睡觉的时候,夜夜都开着顶灯,现在他的车里却黑着。他本来就提心吊胆,冷不丁看到那张脸,差点吓昏过去。他死死盯住这个人,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穿着深绿色的衬衣,深绿色的长裤,几乎和树叶的颜色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那里站着一个人。

此人面朝明亮家那栋楼,好像在施法。他的站姿很奇怪,金鸡独立,一条腿支撑身体,略微弯曲,另一条腿提起来,悬在半空。他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合在一起。

他是谁?

深更半夜,他在干什么?

汉哥咬咬牙,拉开车门,“噌”地一下跳出去,几步就来到了这个人的跟前。如果对方真是鬼,汉哥肯定跟它拼了。

此人五十多岁,身材高大。

汉哥的脚步声并没有惊扰到他,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汉哥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这个人闭着眼睛说:“练功。”

汉哥问:“你是这个小区的?”

这个人说:“此刻,我属于整个天地。”

汉哥问:“你为什么穿着迷彩服?”

这个人说:“为了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想了想,汉哥突然问:“你贵姓?”

这个人说:“我姓侯。”

汉哥一愣:“你叫……侯先赞?”

对方显然被汉哥扰乱了心绪,他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你是谁?”

汉哥的心狂跳起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侯先赞?”

对方说:“我是侯先赞。”

汉哥突然冲上去,把对方扑了一个趔趄,他的另一条腿终于着地了,赶紧抓住了旁边的树:“你干什么?”

汉哥逼近了他的脸:“你是精神病院的大夫?”

这个人大怒:“我是退休的桥梁工程师!”

汉哥愣住了。

这个人不依不饶:“你有病吗?”

汉哥说:“你认识明亮吗?”

这个人说:“不认识!你赶快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汉哥赶紧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一边说一边冲向了他的车。

这个人在背后嘀咕了一句:“精神病!”接着,他离开树丛,回家了。他家和明亮家在同一栋楼里。

汉哥迅速回到车里,看了看表,11点54分。

他盯紧了视频。明亮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不见碎花小鳄出现。

时间过得太慢了。

一个保安走过来,他经过汉哥的车,趴在车窗上看了看,看到了发光的iPad,赶紧转身走开了。

11点55分。

一盏路灯闪了闪,灭了。还好剩下的路灯都亮着。

11点56分。

一对男女走过来,在汉哥的车前吻在了一起。

11点57分。

男女分开了,女的走进了明亮家那栋楼,男的目送她。

11点58分。

男的转身离开。

11点59分。

那盏灭掉的路灯忽然又亮起来……

这些汉哥都没看到,他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那个视频。

iPad上的时间一下变成了00:00!

视频中传来了敲门声——“当,当,当。”

汉哥哆嗦了一下。

是的,有人在敲明亮卧室的门!

明亮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继续敲门,很轻很轻:“当,当,当。”

明亮问:“小鳄?”

视频里传来碎花小鳄的声音:“是我。”

明亮坐起来,说:“你进来吧。”

汉哥听见卧室门被拉开了。他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冲上楼去。

明亮眯着眼睛说:“小鳄,你怎么还不睡?几点了?”

汉哥看不到碎花小鳄的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12点了。”

明亮说:“我没事了,你睡吧。”

碎花小鳄没有说话。

汉哥看见她突然在视频前出现了,盯住了汉哥。

汉哥也盯着她。她穿着一件红色睡衣。

终于,她转过身去,把脸朝向了明亮。

现在,汉哥只能看见她的后背,看不见明亮。

她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汉哥死死盯着碎花小鳄的后背,怀疑自己突然聋了。扭动了一下身子,清楚地听见衣服和座位的摩擦声。

碎花小鳄就那么挡着汉哥的视线,视频一直无声无息。

难道视频卡住了?早不卡,晚不卡,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