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第4/5页)
“能把‘作假’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三爷可真是无古无来啊”,冯慎话锋一转,“然那东洋人中,不乏精通汉学者,三爷就不怕被他们识破?万一那参赞察觉那衣带钩不是周朝古物……”
“哼哼,小日本也配懂古玩?”曾三不屑道,“咱们周朝那会儿,他们那破岛上有没有人还两说呢。我估摸着啊,最多就几只海王八在趴着晒盖呢!”
“哈哈哈,”冯慎乐道,“三爷真是妙语连珠啊。”
“嘿嘿,”曾三又道,“不过兄弟,你可真得紧着点口。造假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走漏了风声,被洋人知道了,老哥这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
“三爷这就露怯了?”冯慎揶揄道,“前番那些慷慨激昂,可都算白说了啊,哈哈哈。”
“兄弟你就别拿老哥开涮了,”曾三道,“我这不也为了自保嘛,小心驶得万年船啊。那些个洋人,连朝廷都惧怕三分,老哥万一犯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其实老哥开始时,心里头也直含糊,便提前备了两样玩意儿,让那东洋人自个挑。可那小鬼子不识货,偏偏相中了那假带钩……嘿嘿嘿,留下这对东西没要。来,兄弟你上上眼。”
曾三说着,从袖里摸出一对红彤彤、亮莹莹的大核桃,随手朝桌上一搁,便立的稳稳当当。
冯慎眼前一亮,“这对核桃纹路精奇、包浆润透,能配成这么一对,着实难得啊。”
“哟?”曾三道,“兄弟这话,可一点也不外行哪。”
“见笑了,”冯慎摇头道,“对于这类把件儿,我虽然颇感兴趣,奈何无人提点。正好三爷给说说,我好跟着长长见识。”
“那成,老哥就献丑了,”曾三一指那核桃,“这对玩意儿,唤作‘闷尖狮子头’,矮桩大底,周正雍容。你瞅那筋儿多圆厚,那底儿多平稳,沉甸甸跟对小铁球似的,揉着都撞手!兄弟若不信,拿起来试试便知。”
冯慎取了一掂量,赞道:“这分量果然不轻。”
“是吧,”曾三道,“这对稀罕物,还是十年前我亲自去平谷抓的,也不知择了多少颗才配出这么一对儿。揉了这么多年,皮都盘成琥珀色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贝勒爷三件宝,扳指儿、核桃、笼中鸟!这么上讲究的好东西,嘿嘿,小鬼子愣是不要!”
“没要也好,”冯慎把玩着那对闷尖,“省得明珠暗投了。”
“可说是呢”,曾三笑道,“好货卖识家。若真让那小鬼子买去,我还怕他砸了掏仁儿吃呢!冯兄弟,你也甭在那爱不释手了,要是喜欢,直接拿去!”
冯慎笑了笑,将闷尖放下。“我可没那么多闲钱。”
“骂我呢?”曾三道,“老哥白送你!”
“三爷,”冯慎辞道,“我也不是跟你客气。这东西我之前从没揉过,怕盘揉不当再给弄裂了。这样吧,就先存在三爷那里,等啥时候入门了,再去找三爷讨。”
“那行吧,我先替你盘着,”曾三摸了摸茶壶,“哟,这水都凉透了,我让他们换壶热的来?”
“不必麻烦,”冯慎起身告辞,“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月上柳梢,洒下碎银一片。灯影幢幢下,曾宅内依旧热闹非凡。
有道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经曾三一番经营,举宅上下又重新兴旺起来,恢复了往昔的气派。短短时间内,曾三不单将家宅修葺一新,并且还添雇了十几号人手充当仆役护院。不晓得内情的,都以为他是撞了横运,捡到了狗头金。
与以往不同,如今这曾宅的大门,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是紧紧地关闭着。里面人做什么,外头全然不晓。街坊在艳羡之余,不免猜疑纷纷,都传曾三在家里偷偷供着搬财狐仙,故能源源不断地聚敛钱财。有甚者还言辞凿凿,说亲眼瞧见过曾宅里有黑影飞进飞出,那定是狐仙在替曾三运钱。闲话传的一多,信的人还真不少。曾有几个破落户穷疯了,想去扒着墙头探个究竟,结果还没等摸着墙边,便被伏在暗处的护院发觉,拖到野地里打了个半死。这一通杀鸡儆猴,令那些是非之人,虽心犹觊觎,可也不舍得自家一身好皮肉。
是夜,阑意正浓。曾家紧闭的大门外,轻轻走来一人。那人一袭青衫,在黑暗中分外惹眼。还没待他靠近,斜刺里便冲出几个黑衣护院。
“站住!干什么的?”
来人不慌不急,“在下冯慎,是来找你们主子的。”
“冯慎?没听说过!”一个护院喝道,“当家的吩咐了,晚上一律不见客!你快走吧,别他娘的讨不自在!”
“哼,”冯慎冷笑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几日没来,这曾宅里倒是添了不少看门狗啊。”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小子,一会儿有你受的!”那护院手一招,“哥几个,给我朝死里打!”
随着一声暴喝,几名杀气腾腾的护院便齐朝冯慎扑去。
见那些护院来的凶恶,冯慎出手也毫不留情。一个扫堂腿,当先两名护院便被放倒。再疾疾进招,冲在人群中攻撞截打。
眨眼工夫,方才那些不可一世的护院,便横七竖八地趴了一地,呻吟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你等凶残暴戾,也该尝尝苦头了!”冯慎掸了掸前襟,又欲上前叫门。
可刚踏上台阶,一名护院便踉跄爬起,悄悄摸出把短刀,照着冯慎后背便扎。
那护院只顾着扎刺,却不觉月光已将他影子投至冯慎脚底。冯慎余光一掠,便知有人偷袭。身子急忙侧让,避开身后杀机。
“好毒的心肠!”瞥见那寒利的刀锋,冯慎不由得大怒,一把扯过那护院,当胸便猛击数掌。
那护院口吐鲜血,身子直直朝后仰倒,后脑磕在门上,登时昏死过去。
经这么一撞,院门“砰”的发出一声巨响。片刻光景,院中便跫音纷杂,紧接着大门一敞,跑出曾三一行人来。
“哎哟……”曾三迈步太急,被门槛下躺着那护院绊了一跤。
冯慎伸手一扶,“三爷小心。”
“冯兄弟?”曾三探头望了一眼,目瞪口呆。“哟?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给三爷赔罪了,”冯慎拱了拱手,歉然道,“适方才我来求见,岂料尊介阻着不让,几句话不投机,他们竟要来打。没奈何,我只得与之相抗。”
“这帮瞎眼的奴才!”曾三作势骂了句,低头看了看脚下那昏迷的护院。“哎,他不会没气了吧?”
“应该只是晕厥,没有什么大碍。”冯慎指了指地下短刀,“争斗之下,我发觉他持刀来刺,为求自保,出手便重了些。皆是无奈之举,三爷可别拿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