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6/26页)

“还有更有趣的呢。”张焕的嘴唇距离她只有一厘米:“试试?”

在徐子倩的注视下,张焕脱掉外套,背后文着一整幅恶鬼修罗。

“疼的话就说。”张焕手里的针头不断刺入下方白皙的皮肤,似曾相识的画面恍惚间倒流回了几年前:“……以前有人跟我说,这里特别难忍。”

“疼有什么难忍的,比这难忍的多的是。”徐子倩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你以前给别人弄过?”

“……嗯。”张焕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了:“一个女人。”

“她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因为她应该完全属于我。张焕心里说着,嘴里却含含糊糊:“总之跟你不一样。”

“一听就是有问题,藏着掖着的,有意思吗?”徐子倩拨弄了一下案头的照片:“人啊,都是贱,求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不到的才是最香的。”

“我可没有求不到,是她……”话刚出口张焕就自觉失言,但还是带着点恨地说完了:“她背叛了我。”

徐子倩头一偏,忽然挂上窥探的神色:“那你想杀了她吗?”

张焕的手抖了一下。她赶忙查看手下的活儿,还好,没走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她转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只是说了个无关紧要的笑话:“连人都没杀过,还想跟着我爸混?”

“说的好像你杀过似的。”张焕嗤笑。徐子倩也笑:“干吗?当我吹牛啊?”

她确实没有吹牛。半个月后张焕被一个电话叫到一处屠宰冷库,空气冷得发蓝,每踏一步都能闻到被冻硬的生肉的气味。在那里,暗色的阴影深处面朝下倒着一个被绑来的女人,腰上的衣服撩起来一截,一朵熟悉的玫瑰盛开在正中。徐子倩的白球鞋踩着她的头,手里端着台立拍得,咔嚓一下,咔嚓又一下:“喂。报仇的机会来了。”她看着地上那张脸,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气急败坏的憋闷。

那是小叶。好久不见的小叶,临阵脱逃的小叶,跟了一个男人的小叶。双臂反剪到背后,粗糙的打包带勒进皮肉,僵起了一指高的红痕,曾经的长发剪到齐肩,被地上的污水濡湿了,贴在线条优美的脖颈上,夜一样黑,梦一样甜。张焕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她的美让她显得更狼狈,还是那狼狈衬得她更美了。

徐子倩血红的嘴唇一开一合:“这女人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吧?巧不巧,正好落到我们手里来了。”

她已经陷入半昏迷。张焕蹲下身查看,严重的不真实感逼迫她伸出手去摸上了小叶的脸颊:“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蒙在鼓里呢?这女人的老公就是当初举报你的人啊。你这些年不人不鬼的,人家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哎哟,真是厉害。”她高高兴兴地检视着手里的照片,把其中一张伸到张焕的脸前,那里面是一栋破旧的木屋,一个男人躺在地板上,绑着手,额头渗出血迹。张焕的心沉下去:这就是当初找到洋河公寓来的那个人。

“老谢他们都审过啦,一件件问得清清楚楚。怎么样,大好的机会,可以开荤了吧。”徐子倩递过一把三角刮刀:“手上不沾点血的人,我爸可信不过。”

她说得好像只是在帮她一个忙。张焕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已经红了眼,只想着一雪前耻。

她死命抓住了小叶的头发,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疼痛让小叶稍微清醒了一些,那双熟悉的眼睛微睁,缓缓地扫过她,甚至还透出一点往日的缱绻多情。她带着伤痕的嘴唇打开了,哆哆嗦嗦的气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在几个断续的单音节之间跳跃:

“我……不……我……救……救……张……张……”

她没等她叫出她的名字,她不敢等。

刮刀扎进小叶动脉的时候血溅得老高,盯着那股鲜红的、汩汩的溪流,她心口那股憋闷终于释放出来。

“痛吗?这个痛就是要你记着,下次没这么容易饶了你。”

叶子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淌着汗,嘴里是细细的喘息。那模样还是那么迷人,让张焕陷入醉酒似的迷幻。她忍不住把手放在那个血洞上,感受着一小股一小股随着脉搏涌出的热流,像是将手伸入了喷涌的温泉。没过多久,那泉水终于渐渐枯竭了,挣扎平息下去,桃红的面颊爬上青迹,张焕怔怔地盯着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她死了。

“行了,准备收工,该切的切该扔的扔吧。”徐子倩咂咂嘴,意犹未尽地从一旁的铁柜上跳下来,像是榨干了最后一滴美味。两个面生的男人走过来,赤着上身,只套一件塑胶围裙,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尸体。利刃切割,大刀截断,砍剁腿骨的时候黄色的脂肪飞溅了一点到张焕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温度。她呆呆地站着,徐子倩走过来,带着点怜爱的表情给她擦了。

“哎哟,不嫌脏啊你。把手洗洗,鞋底也冲一下,这样儿可出不了门。”

张焕的喉咙干涩,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她……之后她会怎么样?”

“就扔路边咯,还想怎么样,给她买个镶金骨灰盒啊?”徐子倩漫不经心地把纸巾团了团,扔进垃圾桶。男人们已经开始冲洗地板,小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五个电器纸箱,其中一个还印着粉色的Hellokitty头像。张焕隐约想起来,不久之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个案子,那些箱子的归宿,是公交车站。

她打了个寒战,冲口而出:“要不交给我吧。”

徐子倩歪歪头,脸上多了点玩味:“你?你要来干什么?”

“贸然扔出去风险太大,最近不是全城都戒严了么?我想藏到没人找得着的地方。”见徐子倩半信半疑,张焕又补了一句:“人是我杀的,我不想被抓,这尸体是最大的证据。”

“行吧。你这个人,倒是有点想不到。”徐子倩“咯咯”地笑出了声。她亲了一口张焕的脸,在她眼前举起一个透明塑胶袋,那把染血的刮刀已经被装了进去:“不过也别太放松啊,这个东西以后可要永久寄存在我爸那儿咯!”张焕一震,那上面有她的指纹。就这么一夕之间,她上了贼船,也下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