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今夜债劫数自缘血,他日泪冤孽本前生
入夜,月的清辉普照大地。
桑卫兰驾车,有些心不在焉地开着。
他在思量对策。
他为刘则轩与自己,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
三天,真的能解决一切吗?
尽管已知真相,尽管已知真凶,尽管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但是,要做到还原真相,缉拿真凶,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投鼠忌器!他在心中默念着,投鼠忌器!
怎样才能做到,既能使真凶伏法,沉冤昭雪,为逝者争一个交代,又不会伤及无辜?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桑卫兰开着车,从徐家汇路,缓缓驶入宝愚路。
这条路一向行人稀少,路灯也有点没精打采的,月的清光洒满街边的疏桐,清风过处,沙沙作响。
桑卫兰开车不过半里,渐渐看到前面有个飞奔的黑影,像是黄包车。
这条路,在这个时间,很少有行人奔走,更何况走得那么急。
桑卫兰便有些留意起来,加大马力跟了过去。
月光很亮,远远看着,有点象郑涵的模样?桑卫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条路是通往“谙园”的。
郑涵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竟然还敢回来?
郑涵心急如焚,正在极力地催促,“快点,师傅,再快点,我给你双倍的工钱!”
拉车的车夫甩开步子,跑得飞快,听见他的话,有些不满地说:“你给得再多,我也不会飞!”
郑涵急得直搓脚,正在此时,后面的车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头,认出了桑卫兰的车。
“桑老板!”他惊喜地大叫,挥手,“桑老板,停下,快停下!”
桑卫兰将车停下,摇下了车窗,“福尔摩斯?”他冷冷地说。
“桑老板,”郑涵双手抓住车窗,唯恐他突然开走,“快,快回去,有危险!”
“什么?”桑卫兰疑惑地问,“谁有危险?”
“都有!”郑涵着急地说,“桑庐里的人都有危险,柳迪……”
“柳迪?”桑卫兰心中一惊,柳迪出了什么事?不过柳迪有点不大对劲,他早有所预料。
“快!再不走来不及了!”郑涵催促。
“上车!”桑卫兰回头打开了车门。
郑涵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给车夫。
跳上了桑卫兰的车。
夏谙慈朦胧中感觉到隔壁房间有响动,她心中一惊,即随有些自嘲似地笑了起来:隔壁房间里的不是柳迪嘛,还能有谁?
“谙园”一向守卫森严,前后大门都有专人把守,又各有几只凶猛的大狗,没有人能无声息地闯进来。
“谙园”主楼的门窗更不用说,夏谙慈与绿茵都是谨慎细心的人,每天都要检视再三,关锁严谨才放心。
所以即使家中人少,也是不用担心的。
桑卫兰与夏谙慈的卧室是在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中间有门可以相通,两个房间都是可以反锁的,连绿茵也没有钥匙,所以更不用担心有人会进来。
夏谙慈正安慰自己,猛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月光!
月光?她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拉开了床幔,如水的月光泄了一地,满屋都是那阴阴的凉意。
苍白的月亮就挂在窗外的树梢上,睁大了眼,冷笑着窥视这一切。
空气中,似乎隐隐有一丝香,森森地,凉凉地。
夏谙慈激泠泠地打了个寒颤,她睡前明明是拉严窗帘的,谁又把它拉开了?有人进来了?她一时间如陷冰窟,一动也不敢动。
隔壁房中,似乎有人走过来了。
他走得僵硬、沉重、生冷、机械,似乎不像女人的步伐,甚至不像是人的步伐。
夏谙慈坐在床上,身体紧张得有些僵硬,她警惕地向门口望去。
门开了,从隔壁房中走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夏谙慈惊得几乎跳了起来,隔壁房中怎么会走出一个男人?那柳迪呢?她不会有事吧?
是的,真的是个男人,从无边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个子不算太高,但骨肉匀亭,四肢颀长,生得通脱直挺,说不尽的风流帅气。
他渐渐走了过来,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得出他浓黑的短发,皮肤白晰,浓眉秀目,鼻梁直挺,上唇蓄着短短的八字胡,双唇红润而饱满,称得上是个标致的美男子。
夏谙慈仔细打量之下,觉得有些眼熟,却并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她环顾四周,门是反锁的。
夏谙慈跟着刘则轩学过一点粗浅的武功,当然只是皮毛,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和男人动手。
叫人也没用,绿茵手中也没钥匙,打不开门。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稳住。
“你是谁?”夏谙慈竭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你要干什么?”
那个男子笑了。
他长得很英俊,但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阴毒凶狠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你——”他带着点狎昵的语气,似乎是在调戏她,然而接下来他说,“我要你死!”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恶狠狠地。
夏谙慈愣住了。
她一直在揣测他的来由,要么寻仇,要么索财,要不然也是为色,她要度情想出相应的对策,稳住他——然而他一张嘴就要她死,怎么会这么恨她?
“我哪里得罪你了?”她问,“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他阴恻恻地笑了。
双目挑衅似地盯着她。
他伸出白晰颀长的双手,整了整衣领,然后开始解自己的纽扣,一粒粒地。
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像是艺术家,在精心雕琢自己的作品——他脱去了自己的外套。
夏谙慈有点懵了,他要强奸她?看情形又不大象。
今天发生的事太古怪了——在不可能的地方突然跑出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又正在做莫名其妙的事。
那个男人正一件一件地脱自己的上衣,看得见他微微跳动的喉结,上臂精壮而有力的肌肉,可他又没有丝毫猥亵的神情,不太像要侵犯她。
这个男人,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当他脱下了衬衫,夏谙慈陷入了更大的惊愕与迷惑之中——他的上身,竟然像木乃伊一样,紧紧地缠满了一圈圈白色的纱布。
他微笑着,一圈圈揭下了紧紧裹在身躯上的白布。
待他揭下了纱布,夏谙慈惊骇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她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微风吹走了最后一丝轻云,天宇澄澈明净,房间里一时也分外清净明亮,眼前的这个男人,赤着上身站在屋子中央,他脊背与肩臂上发达的肌肉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的喉结也在不停地微微颤动,然而,然而他的影像被映在穿衣镜里,他的胸前,竟然是少女洁白而坚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