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命(第5/6页)
“好!”林香茗赞赏地看了郭小芬一眼。
巡洋舰在小广场外面停下。林香茗等人冲了进去。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了,人群早就散去,只星星点点散落着几个摇着大蒲扇的老太太。郭小芬逐个地问:“您有没有见到一个背着包或者提着包的男青年?”
“你干吗说他带着包?”马笑中好奇地问。
郭小芬白了他一眼:“你猪脑子啊!香茗刚才不是说了,凶手作案后,身上肯定有血,他就穿着血衣,在警方严密布控的街道上大摇大摆地回家去?一定是事先把干净的外衣装在包里,作案后换上,再把血衣装进包带走啊。”
果然。一个老太太,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北去的一条小路:“是有那么个人,刚才往那条路上去了。”
小路像死去的蚯蚓,伏在莽莽的灌木林间,直通向坟包似的丘陵。
“上!”林香茗一声令下,所有的警员都掏出手枪,跟着他沿着小路向丘陵攀登。
夜,浓得犹如墨染,根本分辨不出前方的景象,只见到无数血管状的东西迎面扑来,直到手背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才知道是冲得太猛了,偏离了小路,被树枝划伤。
翻过好几个丘陵,再往前就是公路了。林香茗停下脚步:“不对,冲过头了。”
“啊?”杜建平急了。
林香茗说:“女孩子如果走这里,很可能是想抄近路回家,但现在我们既没发现凶手,也没发现受害者……等一等,什么声音?”
只有公路上奔驰着的汽车发出的隆隆声。
该死的汽车噪音!把其他声音都盖住了,我什么都听不清楚。
林香茗努力去听,耳鼓隐隐作痛。
安静,我需要安静……
极其短暂,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秒,他捕捉到了!
那痛苦的呻吟被茂密如蛛网一般的层层枝叶筛过,细若游丝。
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林香茗向侧后方的密林狂奔过去,矫健的身影犹如闪电,劈开了铁一样的黑暗。
快!要快!
快快快快快快快!
就在那里,丘陵的下面!
松林间的一片开阔地上,蠕动着白花花的肉体。
林香茗疯了一样往下冲。
一柄雪亮的尖刀,突然由下冲上,向他凶猛地刺来。
躲避已来不及!林香茗腾空跃起,双膝狠狠撞向凶手的胸口,这是泰拳中最为凶猛的“冲膝撞”,凶手的胸骨发出“咔嚓”的断裂声,仰面飞出几米远,撞到一棵树上,绝望地哀号着,从嘴角往外喷出一股股的血沫!
刀从林香茗的腰侧刺过,仅仅划破了他的腰带。
林香茗脱下外套,裹住那白花花的肉体。
一双痛苦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他:“救命……”
“姑娘,坚持住,坚持住!”
他用手在她温暖而柔软的身体上轻轻地寻找伤口,就像在抚摩一匹缎子。
“啊,这里……疼。”
刀口很小,很浅,也不是要害。
“姑娘,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到!”
杜建平等人已经赶到,把凶手铐起,拎一只瘟鸡似的带走。
林香茗紧紧抱住这个姑娘,像在冰雪中拥抱快要冻僵的爱人,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除严寒。
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地流淌下来。
呼延,你看,我们不是还能拯救吗?哪怕只救一个人,只救一个……
7月10日早晨,林香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发出淡淡香味的警服。
“你醒啦?”随着话音,刘思缈走到他身边,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真难得,她的声音中竟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温暖。
林香茗从沙发上坐起,把盖在身上的警服还给思缈,接过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啜着。苦涩的香甜,味道真好:“你们忙了一夜吧?辛苦啦。”
“倒也没费什么力气,那个家伙在先前几起案件的犯罪现场留下了大量指纹,所以认罪非常痛快。”刘思缈说。
“白天羽是怎么交代的?”
“白天羽说,6月21日晚上他确实约了表弟,但等了很久才来,他表弟身上有血,神情恍惚,自称是遇到抢劫的了,但不想报警,怕找麻烦。因此当警察问询时,他才按照和表弟事先说好的,对警察撒了谎。对于表弟杀人,他表示毫不知情。那本英语高考用书是表弟给他的,他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事后就扔掉了。”
林香茗点点头:“凶手为什么要杀人?”
刘思缈摇摇头:“凶手对涉及作案动机的问题一律不回答,他才18岁,身上却有一股惊人的狠劲……”
林香茗站了起来:“我去和他谈谈。”
拘禁室里,凶手靠墙坐着。灯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像切了一刀似的半明半暗。林香茗发现,他和自己做的个性剖绘惊人一致:个头瘦小,脸上长满了粉刺。手铐和脚镣戴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大题小做。
因为无论是谁,也断断想不到制造出举世震惊的系列割乳命案的凶嫌,竟然是这么个羸弱的小孩子。
只在林香茗进门的一瞬间,他的眼中射出两道尖刀般锐利的光芒,才暴露出他的凶残和狠毒。
林香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目光沉静。
两道目光对视着。终于,凶狠的一道,渐渐输给了沉静的一道。
凶徒低下头去,神情颓唐,犹如褪了毛的鸡。
“妈妈总是打你,对么?”林香茗突然问。
凶手猛地抬起头,像平白无故地被人抽了一耳光,满面惊恐。
林香茗慢慢地说:“爸爸很早就离开了你们,妈妈把气撒在你的身上,从小就打你,骂你,你慢慢长大了,但她还是打你,还是用最难听的词汇羞辱你的自尊心,你虽然愤怒极了,但是你不敢反抗,因为你怯懦,你害怕,你对妈妈有一种草食动物面对肉食动物特有的恐惧,她只要一出现,一瞪眼,你就会惊慌失措,肝胆俱裂,在一定意义上妈妈就是你的天敌。所以你恨女人,恨一切欺负你的女人。”
林香茗的口吻是那样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然而凶手的双手却不停地摩挲起来,弄得手铐当啷作响。他像是一只久在地下的鼹鼠,居住的洞穴突然被掘开,于是拼命遮挡、躲藏着头顶那一缕光芒。
“你长得不好看,家境不好,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差,虽然你有一定的音乐天赋,但是长期被妈妈摧折得一点自信心也没有,只要当众演奏必然会失败。同学们都看不起你、嘲笑你,尤其是女同学,她们经常把你当猴子耍,拿你当笑料,这使你更加痛恨她们。当其他男同学都可以和女同学初尝禁果,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对异性的全部渴慕只能通过手淫来完成,而这被妈妈发现之后,你就遭到更为严重的羞辱……你渴望异性,又对异性恨之入骨,你渴求性行为,又因为妈妈诟骂性行为而把它当成最恶心、最肮脏的事情,这些冲突使你进入青春期后渐渐扭曲、变态。”林香茗停了一停,接着说,“起初你大量地看各种A片、色情漫画、黄色小说,由于手淫过多,你开始出现这个年龄罕见的性无能,于是你把想象向着更刺激的凌虐模式延伸,你设想过无数种最残酷的刑罚杀死女人,唯有她们的惨叫和鲜血才能让你勃起,而这些想象中的杀戮一定是伴随着性交来画上句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