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白夜1(第7/9页)

周巡没回头,朝上举起右手食指:“等等。就算叶方舟倒卖军火、盗窃赃物、甚至可能手上还有人命。他和安廷相识也没错儿。但安廷为吴征家的灭门案出具了伪证,以及他和王志革袭击支队的事有关联,并不代表关宏宇就一定是清白的,更不代表叶方舟就是‘陷害’他的罪魁祸首吧。”

关宏宇苦笑:“是啊。但愿等我们抓到他,就能让这一切真相大白。反正我相信我弟一定是被冤枉的。”

说到这儿,周巡站住了,头也不回地缓缓说道:“你当然要这么相信才对,只可惜,我不一定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关宏宇一晃神的工夫,时间仿佛回到2013年2月12日22点55分,地点羊蝎子餐馆。

关宏宇把手机收回兜里,喝掉了面前的半杯啤酒。

店门紧锁,店门外张贴着“春节期间休息”的公告。

店里只开了一桌席,桌子正中央是一锅架在炉子上的羊蝎子,周围是各种残羹剩饭。

关宏宇和另外六人围坐在桌子旁,除了关宏宇之外的人显然都是酒过三巡。

关宏宇扭头问身旁的一个大个子:“威哥,大年夜的把我叫来,不会就为了喝酒吧?”

“威哥”强睁着醺红的双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关宏宇看了会儿,说:“关子,不是哥哥我捧你,混北城的这拨兄弟里,你算得上头儿了…”

关宏宇笑了笑,有些勉强。

“威哥”,他继续说,“这有能耐的,就不愁发不了财!”

说完,他冲身旁的小弟打了个响指,小弟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包,起身绕过“威哥”,把包放在“威哥”

和关宏宇之间的桌子上,随后拉开了皮包的拉链,露出里面一沓沓的钞票。

关宏宇瞄了眼皮包里的钱,微微皱眉,抬眼看着“威哥”。

“威哥”一边剔着牙,一边冲关宏宇摊着手,豪放地说:“二十万,加上这个‘驴牌’的包,都是你的。上面有老板相中你,这是见面礼。”

说着,他伸手去拍关宏宇的肩膀。

不料关宏宇敏捷地向后一退椅子,躲开了他的手,随即站起身,把皮包的拉锁又拉上了。

连“威哥”在内的一桌人脸色都变了。

关宏宇从桌上拿起酒瓶,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一边倒酒一边说:“不瞒各位哥哥,我在街面上耍的这些年,虽说是小打小闹,可也都承蒙大家照顾。眼瞅着这又是一年,我也这个岁数了,怎么想都觉得该收收心,今后本本分分讨生活。一来别挡了其他兄弟发财的路,二来也别再给各位哥哥添麻烦。

打今儿起,过了12点,北城街面上再没我关宏宇这号了。”

说着,他端起斟满的酒杯:“我在这儿除了感谢之外,就当是跟各位哥哥道个别了,先干为敬。”

喝完他伸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作势要离开。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除了“威哥”以外,另外几人纷纷起身,围了过来,拦住了关宏宇的去路。

这时,围在关宏宇身后的两人从后腰掏出了刀,掩在背后。

“威哥”看着他,继续说:“不瞒你说,今儿个——它不是归你就是归我。你收了它,舒舒服服入行;我要是收了它,就得按规矩纳投名状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心软,对自己兄弟下手…哥哥狠不下这心啊!好好想想,别让哥哥太难做。”

关宏宇长出了口气,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随即对“威哥”一挑眉毛:“太难做人?还是太难做狗?”

没过多会儿,关宏宇夺门而出。

隔不多会儿,“威哥”一边指挥小弟冲出去追杀关宏宇,一边从身上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对着手机说:“那小子翻脸溜了!是…放心,正在追…他跑不了!”

室外,“威哥”的几名小弟手持利刃,四下搜寻。

在路旁的一条排水沟里,关宏宇伏身藏着,凝神闭气等着外面的人逐渐跑远。

他略微松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

关宏宇在工地的水管旁洗干净手上的血迹,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他朝手上努力哈了哈气,把那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埋进了旁边的沙堆。

随后,他蜷缩在沙堆旁,低着头,喘着气,拨通了关宏峰的电话。

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

就在不久后,关宏峰终于回电了,头一句就是:“你赶紧跑吧!”

关宏宇一愣:“什么?”

关宏峰低声道:“出了人命,现场有证据显示,很可能是你干的。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协查通告就该公布了。你要么投案自首,把事儿说清楚,要么就赶紧跑。别跟我解释,都没用,这次我也兜不住你。我甚至都不该告诉你这个消息,如果你觉得自己冤枉,就来投案。我会尽可能查出真相,还你清白。如果不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不等关宏宇再分辩什么,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关宏宇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懵了好一阵。

末了,他没再继续走进楼道,转身匆匆离开。

记忆突如其然地向他袭来,随后戛然而止。

关宏宇只听见周巡说:“当然,还有你哥。所以他才会冒险和你分享同一个身份——对,你们哥儿俩才敢这么耍我!”

关宏宇猛地刹住脚步,僵在了原地。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儿。

与此同时,他们身上带的手机都响了,但二人都没有接听。

过了好一会儿,周巡才终于开口笑道:“这么半天都没扑过来,是不敢在支队门口下手,还是那晚在支队一楼被我打怕了?”

关宏宇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语声也沉了下来:“如果我真的会杀你,上次在水房就已经下手了。”

“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么?在水房那次,你跟我说,没想到我也有被你用枪指着的一天…”

周巡没回头,略带讥诮地道,“但后来我想,其实就在之前,有一回在公交车上,你明明已经用枪指过我一回了,怎么隔了没几天就忘了,难不成是失忆症?”

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后来,我想通了——因为公交车上的和水房里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关宏宇沉默不语。

周巡叹了口气:“百密一疏啊!你们哥儿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唱了这么久的双簧儿,居然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

关宏宇深呼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放松下来,一边活动着肩、颈关节一边说:“原来,这就是你要找我哥聊的事儿。看来,你对能把我抓到真的很有执念。事已至此,多了我也不想说,如果能把我哥撇干净,我现在就服绑。如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