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45页)
然而,在他搜集到的所有关于恐怖分子阴谋的情报里,甚至连尚在胚胎状态的计划都算上,都找不到任何一条有关拉曼的“为了正义”或严重的电弧闪络袭击的信息。
而麦克丹尼尔的手下坐在那儿,就有所斩获,确定了一个真正的威胁。
就像中东和阿富汗地区的无人机那样。你们知道吗,飞行员其实是在科罗拉多斯普林斯或奥马哈的哪条路边商业街隔壁……
戴尔瑞也有另一个顾虑,在年轻的麦克丹尼尔刚出现时产生的顾虑:也许他只是不像过去那么能干了。
那个拉曼也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为.了正义”组织的潜伏小组成员也许正在布鲁克林或新泽西学习电子工程,就像9·11的劫机者在美国学习飞行一样。
此外,还有别的事儿:他必须承认,自己近来有点魂不守舍。他的另一人生——他是那么叫的,他把自己和瑟琳娜的生活放得离街道远远的,就像严防火焰靠近汽油一般——出了问题。而且是一些相当紧要的事:弗莱德·戴尔瑞如今做父亲了。瑟琳娜一年前生下了个男孩。他们事先谈过生小孩的事,瑟琳娜坚持认为,就算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戴尔瑞也不会改变工作,就算这份工作包括执行危险的卧底任务。她能够理解,他的工作定义了他这个人,就像舞蹈对于她的意义;对于戴尔瑞来说,坐到办公桌后面,会是更加危险的事。
然而,做了父亲是否在改变他做探员的本事?戴尔瑞企望能带着普莱斯顿去公园、逛商店,给儿子喂食,对他讲故事。(瑟琳娜曾经走到婴儿房,莞尔一笑,温柔地把克尔凯郭尔的存在主义宣言《恐惧与战栗》从戴尔瑞的手里取走,代之以《晚安,月亮》。戴尔瑞没有意识到,甚至在那么小的年纪,文字都会对婴儿产生影响。)
地铁此刻停在了中村站,乘客们纷纷登上车厢。
出于体内的卧底探员直觉,他立刻注意到了四个人:有两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扒手,一个孩子拿着把小刀或美工刀,还有个大汗淋漓的年轻上班族,手紧紧地按在一只口袋上,用力之大,假如他不小心的话,他口袋里的可卡因袋子几乎就要裂开了。
街面……这就是弗莱德·戴尔瑞喜欢街面的原因。
但是这四个人和他的使命无关,他会让他们淡出自己的意识,正如他告诉自己的那样:好吧,你很窝囊。你漏掉了拉曼,你漏掉了“为了正义”。但受害者和损失是微不足道的。麦克丹尼尔故意装得高风亮节,但他还没让你成为替罪羊,还没有。换作别的人,也许早就那么干了。
戴尔瑞仍然可以找到一条通向不明嫌犯的线索,赶在另一次可怕袭击发生前阻止他。戴尔瑞仍然可以力挽狂澜。
到了下一个地铁站,他出了车站,开始向东走。他最后来到了杂货店、廉租公寓、昏暗老旧的酒吧、气味难闻的餐馆,以及招牌是西班牙文、阿拉伯文或波斯文的出租车叫车服务站。这儿没有西村步履匆匆的职业人士;这儿的人们根本就不会经常走动,而是坐在——多数是男性——摇晃的旧椅子或门口台阶上,年轻人身形瘦削,老人们大腹便便。他们都以谨慎的目光打量着路人。
严肃的街面工作就是在这儿完成的。这儿就是弗莱德·戴尔瑞的办公室。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一家咖啡馆的橱窗,看向里面——不太容易看清楚,因为玻璃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擦拭过了。
啊,在的,就在那儿。他看到了目标,那要么是他的大救星,要么是他永劫不复的地狱。
他最后的机会。
他用一只脚踝敲打另一只脚踝,以此确认绑在那儿的手枪没有移动位置,随后他打开店门,走了进去。
第十一章
“你感觉如何?”萨克斯走进实验室,立刻问道。
莱姆固执地说:“我很好。物证在哪儿?”他的话语里听不出问询的语气。
“技术人员和罗恩正在把物证送过来。我自己开车先回来了。”
莱姆推想,这表示萨克斯一定是像个疯女人一样飞驰到这儿。
“你怎么样?”汤姆问道。
“全身湿透了。”
这是不用说的事实。萨克斯的头发渐渐干了,但衣服依旧湿透。她的情况不用担心。他们都知道她没事。他们早就知道这点。莱姆在事故发生之时大为震动,但现在她安然无事,莱姆就想要处理物证了。
但换个角度,不正是在说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可能性,在纽约市里某个地方某人要被触电致死?……而且可能眼下就在发生。
“那好,在哪儿?”
“都发生了什么?”萨克斯问起汤姆,斜眼看向莱姆。
“我说过我没事。”
“我是在问他。”萨克斯也发了点脾气。
“血压很高,快顶破天了。”
“现在血压不是很高,汤姆,对吧?”林肯·莱姆暴躁地说,“一切很好,一切正常。事情都过去了。给普拉斯基打电话,给皇后区的技术人员打电话。我想要那些物证。”
护理员没有理会莱姆,对萨克斯说道:“不需要吃药,但我会密切关注。”
萨克斯又打量了一番莱姆,接着说她要上楼换身衣服。
“有什么问题?”隆恩·塞利托几分钟前刚刚从市中心赶来,径直问道,“林肯,你身体欠佳?”
“哦,耶稣基督啊。”莱姆喊道,“每个人都耳聋了?大家都对我视而不见?……”他随即看向门口,“啊,终于到了。你可来了。真见鬼,普拉斯基,至少你在干实事。我们有哪些物证?”
罗恩·普拉斯基身着制服,手推车里放着几个塑料网格箱,犯罪现场调查人员常常用这种箱子来运送物证袋。
片刻之后,两名来自皇后区犯罪现场调查总部的技术人员带来了一大包塑料膜包裹的东西:是那根电缆。莱姆见过的最古怪的凶器。也是最致命的凶器。他们同时也送来了变电站地下室里的那扇通道门,同样包裹在塑料膜里。
“普拉斯基?咖啡馆里的发现呢?”
“你是对的,长官,我找到了几样东西。”
莱姆扬起了一条眉毛,提醒普拉斯基,“长官”的称谓并无必要。林肯·莱姆是纽约警局的一名退职警监。和街面上的其他任何人相比,他都没有更多的权利来拥有一个正式头衔或“长官”称谓。他一直在试图消除普拉斯基缺乏安全感的毛病——这当然是源自于年轻,但不止如此:普拉斯基在他们合作的第一天就遭受了严重的头部伤。那起事故差点结束了他的从警生涯,但他留在了警队里,尽管那次受伤和导致的阵发性意识混乱依旧困扰着他。(罗恩·普拉斯基毅然决然地继续做警察,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莱姆同一决定的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