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柯顿·加利莫尔。正是上次来见拉拉比的那名男子,夏洛特赛车场的治安主管。

“还有别人吗?”

“还有一个侦探,好像叫什么里纳尔多。”

“里纳尔迪?”

“没错。你认识?”

“当然认识。”虽然时隔很久,但至今想来我依然心如刀绞。

埃迪·里纳尔迪长期供职于夏洛特一梅克伦堡警局重案调查处和凶杀案侦查科。我们一起办过很多案子。两年前,我亲眼目睹里纳尔迪被一个逃出医院的躁狂抑郁症患者一枪击倒在地。

甘保的话使我回过神来。“里纳尔迪倒像是个直率敢言的角色,你打算跟他谈谈?”

“我想看看能有什么发现。”我随口应承道。

甘保向我道了谢,随即结束了通话。

我坐在桌边,瞪着刚才拿出来的那张纸,上面空无一字。

里纳尔迪和绰号“骨感侦探”的厄斯金·斯莱德尔合作了几十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1998年秋天和加利莫尔共事。

打电话给斯莱德尔还是加利莫尔?

斯莱德尔虽然是一个好警察,但他经常惹恼我。对于加利莫尔我又不禁心存几分戒意。

我照着通讯录上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我是斯莱德尔。”

“我是坦佩伦斯·布伦南。”

“有情况,博士?”斯莱德尔一直自命为夏洛特市现实版的神探哈里。他嘴里冷不丁就会冒出一句好莱坞影片中的警察行话,形成一种独特的说话风格。“又发现了一个浑球等着我们去缉拿归案?”

“这次没有。我想借你的脑子用一分钟。”太奢侈了。其实对骨感侦探来说一秒钟就足够了。

“通话你投币,时间全归你。”接着响起一阵咂咂声。斯莱德尔口里嚼着什么东西。

“我想了解1998年的那两个失踪者。里纳尔迪接过这个案子。”

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既不回答,也停止了咀嚼。我知道斯莱德尔此时和我一样内心十分纠结。

“你在听吗?”我问。

“1998年秋天我被临时抽调参加在匡蒂科的一个训练项目。”

“你那次外出期间埃迪和谁合作过?”

“一个叫柯顿·加利莫尔的混蛋。‘柯顿’这都起的什么烂名字?”

这就是骨感侦探。心里有话,口必直言。

“加利莫尔现在可是夏洛特赛车场的治安主管。”我说。

斯莱德尔弄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噪音。

“他为什么离开专案组?”我又问。

“他和一个叫吉米·比姆的搭档走得太近。”

“加利莫尔喝酒吗?”

“他就是因为喝酒最后才被开除的。”

“我猜你不喜欢他。”

“真依了我?我恨不得砍下他的脑袋,再——”

“埃迪提到过辛迪·甘保或凯尔·洛维特吗?”

“给我点提示,博士。”

“甘保是个高中生,洛维特是她的男朋友。两人在1998年一起失踪。埃迪接过这个案子,联邦调查局也查过。”

“联邦调查局为什么插手?”

“洛维特跟右翼分子有联系,可能涉及到国内恐怖主义问题。”

他又是许久无语,但发出好一阵吃喝和开瓶罐的声音。

“有点印象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将档案调出来,或者查看一下埃迪的笔记。”

警察之间相互取绰号,大多依据对方的相貌和性格特征。例如骨感侦探,至少20年没见他的腰围达到40英寸。埃迪·里纳尔迪呢,也就是个头奇高,喜欢古典音乐,爱买高价衣服,除此之外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能让我们取笑的怪癖。这么多年来埃迪还是埃迪,没有人给他取绰号。

里纳尔迪的一个过人之处,是习惯于将他参与调查的案件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都记录在本子上。他所有的记事本都堪称传奇之物。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我说。

斯莱德尔随即挂断了电话,既没有说再见也没有问我为何对一桩已经尘封十几年的悬案感兴趣。我比较欣赏他这一点。

我和博蒂玩了一会儿,铺好床,倒掉垃圾,装好待洗的衣服。随后又读了几封先前未予理会的邮件。再瞧瞧肩膀上的一个色斑,想看看是不是黑色肿瘤的征兆。折腾了半天还剩点气力,本想用洁牙线剔剔牙,再给地板上点蜡,但转念还是又给萨默打了个电话。想不到她居然接了电话,这让我感到沮丧。

“喂,我是坦佩。”我听到电话那头两个人的说话声。有客人吗?“我是彼得的前妻。冒昧,打扰了。”

“我知道你是谁。”萨默慢吞吞的拖腔着实令人生厌。

“最近怎么样?”

“很好。”

“你还在乐畜宠物医院工作?”我急于进入正题。

“干吗不呢?”一副不以为然的腔调,“我可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助理兽医呢。”

“既要整天上班,又要筹办盛大的婚礼,你肯定吃不消。”

“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成为女强人的。”

“你说得太对了。”我暗自觉得好笑,“进展顺利吗?”

“还行吧。”

“你没雇个婚礼策划师?”我听说她和彼得邀请了几千人。

只听她喉头颤抖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什么事不顺心吗?”

“彼得对跟婚礼有关的所有细枝末节一概漠不关心。”

“这我倒不奇怪,彼得从不热衷于什么典礼仪式。”

“除非他改掉这一点,否则他甭想参加我的班级舞会。不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如此说来,准新郎已经失去了他在学校舞场上可以享有的特权。

“彼得觉得咱俩最好能互相认识一下。”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客人说话的声音。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话…”我故意顿了顿,希望被她冷酷地一口回绝。

“你能跟他说说吗?”

“说什么?”

“适当表现出一些兴趣,”任性的小姑娘开始唠叨起来,“当我问他喜欢哪种花时,他说随便。桌布选淡黄色还是白色?随便。防风灯罩是要彩色的还是透明的?随便。他看上去就像毫不在乎一样。”

谁会在乎这些?我心里想。

“我敢说这表明他相信你的选择。”我说。

“你说什么?”

我眼前不禁浮现出萨默胸大脑残的模样,再次对许多中年男人何以如此愚蠢惊诧不已。

“好吧,”我说,“我跟他谈谈。”

这时手机响起来,我看看屏幕,是斯莱德尔打来的。

“抱歉,萨默。我得接个电话。”我忙不迭地赶紧挂断电话。

“我将埃迪1998年秋天的工作笔记拿出来看了,你说的那一对失踪者在里面有记录。辛迪·甘保,17岁。凯尔·洛维特,24岁。最后有人看见他们是10月14号在夏洛特赛车场。他俩当时在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