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难的是对付皇帝。
皇帝坐拥天下,一声号令,驱百万为兵。纵观前世,李玄度后来能谋事成功,也具有偶然性。譬如他受伤时,如果当时遇到的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即便重生而来,也不可能事事皆在掌控。
任何微小的不起眼的变数,都将会对结果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是菩珠终于认识到的一个惨痛的教训。
这辈子,谋江山这种事也不会一蹴而就。要冒极大的风险,其中的变数更是难以预料。
现在于她而言,婚后向他交待身份,获取他的信任,谈妥条件之后,等姜氏这根维持现状的定海神针如前世那样染疫死去,兄弟失去制衡相杀,到时候便利用自己的身份,帮李玄度查漏补缺,完善前世的刺杀计划,不再是令皇帝受伤,而是一举弄死皇帝。
顺利的话,或许不用像前世那样,要十年之后他才能做皇帝了,这也意味着,自己可以提早登上后位。
至于李承煜……
她的眼前浮现出几个月前在河西都尉府里自己和他花树论琴的一幕,心中涌出一丝愧疚和遗憾。
但没办法,这真的是命,阴差阳错,没有别的选择。作为弥补,日后倘若有可能保全他的性命,她一定会尽力。
菩珠从头到尾细细地又想了一遍,一扫之前心间的压抑和沮丧,浑身再次充满了斗志。
孝昌皇帝先算计她,动了她不能动的人,堵死她的路,就别怪她站到李玄度的一方了。
殊途同归。
只要最后能达目的,嫁谁都是一样。
……
延宁宫位于长安宫靠东的方位,朝臣称之为东宫。
李承煜从十六岁大婚之后便居于东宫。东宫北是太子私邸,南面则是属官衙署。
平日,东宫里十分安静,作为太子的宫殿,隐有一种庄严气象。然而此刻,在东宫北的一座寝殿之中,却传出了一道不同寻常的杂音。
李承煜宛若一只困兽,在寝殿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突然仿佛下定了决心,猛地转身,迈步朝外走去。
“太子你不能去——”
一直在旁的孙良娣慌忙追了上来,想要阻止,见劝不住,就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东宫属官谒者孙吉的女儿。在太子十六岁大婚娶上官太子妃之前就入了东宫。
“起开!”
李承煜一把甩了孙良娣,手劲很大,她收不住脚,重重摔在了地上,抬头见李承煜快要跨出殿槛,不顾疼痛又爬了过去,从后一把死死拖住他的脚,声泪俱下。
“太子你冷静些!事已至此,陛下圣旨都下了,你不能抗旨……”
李承煜眼睛通红,恍若未闻,一脚从她的双手里拔了出来,继续朝外大步走去。
孙良娣知自己阻止不了他,坐在地上眼泪不绝,心中只盼方才自己派去通知皇后的人能快点将皇后请来。
李承煜走到殿门之前,正要跨出去,身形一顿。
对面疾步来了一位宫装中年女子,身后随了一列宫人,大约是来得太急,作为仪仗的孔雀翚扇也未携。
上官皇后到了,命人全部退开,自己跨入殿内,闭上殿门。
“母后……”
李承煜低低地叫了一声。
“你去哪里?做甚?”
上官皇后问。
李承煜咬牙了片刻,猛地抬头,大声道:“我先前听闻父皇有意要将菩氏许我为太子妃的,为何如今忽然将她赐婚皇叔?母后你也不喜姚家女!你为何不劝阻父皇?”
“故你到底意欲为何?要去寻陛下说理?”
“儿子不问清楚,寝食难安……”
“啪”的一声,一道清脆的巴掌之声,打断了李承煜的诉讲。
吃了一耳光的李承煜吃惊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上官皇后满面怒容,发髻上插的一支口衔滴珠金凤步摇微微乱晃,压低声指着太子厉声叱:“我看你是越活越不长进了!好容易攒了点声望,百官如今对你交口称赞,你是想要自毁长城不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如今的太子之位就稳当了!你的兄弟留王还有后头的胡家人就等着你捅娄子闹笑话呢!我不拦你,你这就去!闹得越大越好,叫你父皇厌恶,叫满朝文武全都知晓,堂堂一个太子,竟为区区一女子犯君抗命,你是有多能耐!”
李承煜的身躯缓缓地软了下去,最后无力地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上官皇后慢慢吁出一口气,冷冷地道:“想稳稳当当做你的太子,就当知晓何为轻何为重。你的太傅郭朗难道平日都未曾教你这些?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哪里也不许去,预备婚事!”
李承煜目送皇后迈出殿槛离去的背影,神色僵硬,人一动不动。
……
太常署很快择定了太子和秦王的大婚日期。
太子议婚已久,东宫亟待太子妃,又是续娶,一切以速为上,再考虑双喜,故叔侄二人的大婚皆定在三个月后。
秦王九月十二日,太子则是两日之后。
再接着,负责皇室婚嫁的太常大夫与宗正卿开始频繁出入姚家和郭家,议定关于大婚的各种流程与礼节。
京都之中,太皇太后千秋节的喜庆气氛还未散尽,便又有两场皇室婚礼接踵而来。一时之间,坊间街头巷尾,人人热议。
郭家纵然再不愿和李玄度扯上关系,菩珠人都已经接回了家,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严氏每日强作笑颜忙着替菩珠操办。
菩珠悄悄走了趟万福客栈,雇百辟代自己去了一趟武功县。一个月后,这日传来回报,说消息到了。她借故出门去了客栈,被告知她要寻的那一家人在一个多月前便搬走了。根据邻人的说法,是那家人突然发了一笔大财,于是举家搬迁,至于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晓。
皇帝既然要拿阿姆来操控自己,肯定不会对她不利。而且,接走她的既是阿姆的儿子,又得了吩咐,想必不会虐待于她。
菩珠让百辟继续为自己查访那家人的下落,叫一有消息就务必立刻告知。
回来的路上,菩珠安慰自己。但一想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阿姆,忍不住又流泪,便如此一路伤心地回了郭家。
她擦去眼泪,覆上幂篱,被跟行的婢女服侍下了马车,正要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叫自己:“小女君!”
这声音似曾相识,以前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菩珠转头,看见身后追上来一个瘦猴似的黑皮少年,一愣。
竟然是河西那个名叫费万的轻侠少年。
他怎的跑来了京都?
菩珠将人带到郭府的门房里,见他衣衫褴褛,看着比从前更瘦,形容狼狈,一问,说已经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忙让人先去拿点吃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