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或许那个地方留给她的记忆实在不好,得知这个消息,她心里竟有点不安,连身上的孝服都来不及脱,匆匆赶往寝堂,走在廊上,遇见李玄度从对面出来,两人迎头碰见,各自停下了脚步。
皇陵距离京都有数日的路程,他过去办事,必是要住那里的,不可能回来。
他一身外出的衣裳,应该是要出发了。
菩珠想说点什么,见他沉默着,自己一时便也不知该说什么,和他相对立了片刻,感觉气氛略微尴尬,终于想出了一句可以问的话:“去那边的日常换洗衣物,都收拾好了吗?”
李玄度的视线落在她头上戴着的一朵白色珠花上,唔了一声。
菩珠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默默再立片刻,忽觉似是自己挡了他的道,急忙让到一边。
李玄度便迈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菩珠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在他身影快要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时,终于忍不住说:“你小心些!”
李玄度脚步一顿,慢慢转脸,望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随即离去。
菩珠独自在走廊上怔立了片刻,无精打采地入了寝堂。
接下来的数日,每天都是一样的事,入宫守灵,回府睡觉,循环往复,枯燥至极。
她回京时,太后已是停灵多日。七天之后,便是灵柩送往皇陵落葬的日子。
当天方四更,整个皇城便喧闹了起来,从皇宫通往城外送葬之路的那段街道,灯火通明,缟素一片。皇帝亲自送太后灵柩入葬。自皇帝之下,后宫嫔妃,文武百官,浩浩荡荡,一行数千之人,更有无数侍卫随驾,出发上路,去往皇陵。
菩珠带着李慧儿同车,随驾送葬。
已是暮春时节,天气渐热,又正当晌午,车顶晒着日头,车厢吸热,里面渐渐变得燥了起来,李慧儿的额前已是微微沁汗,菩珠卷帘透风,忽见远处一列人马朝着这边疾驰路过。虽距离有些远,但一眼便认了出来,领头的人是崔铉。
去年秋狝过后,她便再没见到过崔铉的面了。知他在秋狝脱颖而出后官升得很快,如今才小半年,观他孝下的服色,已是四品的羽林上骑都尉了,此次发葬,应也担着护卫之职。
他如风一般纵马掠过,在道上扬起一片尘土,惹得前后马车上的贵妇人们纷纷抱怨,一边咒骂,一边忙不迭地降下帘子挡尘。
车厢里卷进了一阵尘土。
菩珠微微怔忪,缓缓放下帘子,转头,遇到李慧儿望着自己的目光。
她小心地道:“阿婶你怎么了?方才那人……”
她想说以前遇见过,略一迟疑,又闭了口。
菩珠笑了笑,摇头道无事。
从京都到皇陵的这段路,沿途修有几处驻跸之所。一路顺遂,起初并无任何意外。
第三天的晚上,行至中途,晚间驻跸之时,为表对太后的哀思,皇帝住在简帐之中。
深夜,菩珠正在自己的寝处辗转难眠,沈皋秘密传唤。
菩珠心知躲不过去,起身出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来到皇帝大帐之外,入内,看见皇帝一身孝服坐于案后,手中还拿着奏章,似在连夜批折,上前跪拜。
皇帝放下奏折,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泛着血丝,看起来没有睡好的样子,满脸疲态,看了她一眼,问:“你从同州归来之时,去了何处?”
菩珠知隐瞒不了,应道:“臣女去了上郡马场。”
“为何要去那里?”皇帝的声音喜怒不显。
“启禀陛下,姜毅是我父亲生前好友,我在路上遭到追杀,又生了病,不敢回京,别地无处可去,想到了他,为求庇护,也因为往那个方向的路偏僻,追杀我的人应当不会想到我会往那里去,故前去投奔。住了些天,秦王去了,不过宿了一夜,次日便将臣女接回。”
皇帝道:“姜毅现如今怎样了?”
“我看他与世隔绝,一身颓态。”
皇帝闭目不语,菩珠屏息等待,忽然外面传来启奏之声,道端王和驸马韩荣昌结束了同州的治疫之事,回京奔丧,连夜追赶,方追至此处,此刻人就在外,等候面圣。
皇帝睁眼,看了眼菩珠,一旁的沈皋会意,示意她起身,将她引到大帐用来分隔内外的一排屏风之后,低声命她等着。
端王和韩荣昌入内,二人皆服孝,看见皇帝,下跪先吊太后哀,各自抹了把眼泪后,向皇帝禀告同州的差事,道仰仗皇帝陛下的天恩,他二人侥幸不辱使命,如今当地的民生,已是恢复如初。
皇帝详细问了些事宜,听罢回复,微微点头,勉励了二人一番,命退下歇息。
端王和韩荣昌退出去后,紧跟着,外面便闪身入了一个监人,对着沈皋低声说了几句话。沈皋立刻走到皇帝近旁,附耳道:“陛下,方酷刑之下,那监人招供了,道是收了太子的好处,替太子留意陛下言行。若有异,太子命他立刻通报!”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拍案,双目圆睁,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动,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孽畜!竟敢窥伺朕!行大逆不道之事!朕原本因为他,对上官一案的处置还有所顾忌,如今看来,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皇帝手微微发抖,指着外面道:“去!给朕把太子传来!立刻!”
沈皋应了一声,正待出去传话,又停步,转头看了眼屏风的方向,转身回来。
菩珠还在屏风之后,吃惊不已。
听皇帝的语气,似是李承煜在御前安插耳目,叫皇帝察觉了。
看皇帝这般暴怒的模样,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沈皋正走来,菩珠知自己不可再留,再留,怕是连性命也要交待在这里,正待出来,忽又听到外面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声音传入:“父皇息怒!”
菩珠抬眼,从屏风后望去,见李承煜一把推开一个企图阻拦他的监人,快步入内,冲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请听儿臣一言,有人陷害!”
皇帝更加愤怒了,举手操起案前的一方砚台,朝着李承煜掷了过去,厉声道:“你如何这般快便就来了?你怎未经通报便擅自闯帐?可见不止一个!朕的身边,已不知道被你和上官家安插了多少耳目!你这畜生,大逆不道!朕今日非要废了你不可!”
砚台飞到了李承煜的额头,砸破了他的脑门,血混合着墨汁流淌了下来,滴到他身上的重孝服上。
李承煜慢慢地抬起头,抹了下受伤的额,目光变得阴沉。
皇帝朝外厉声喝道:“来人!给朕把这不肖子给拿下去!”
外面迎面走入一个身穿内侍卫服色的人,沈皋正要传令,突然身形一僵,慢慢地倒了下去,心口的位置,赫然插入了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