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崔西把领结拉到一边去,抬头挺胸,双脚分开站着,靴子的鞋尖戳着地面,接着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射击过程。

“准备好了,孩子?”裁判问,“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从头再说一次。我知道一下子要你记那么多,你会搞混。我们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公平,尤其是新手。”

现在是星期六的大清早,崔西回到西雅图一个月了。明亮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光线落在旧式西部小镇的布景上,让它看起来更加逼真,斜射出来的影子滑过了其他参赛者。他们都穿着旧式牛仔装,友善地交谈着,等待上场射击。

崔西再次透过黄色护目镜瞄准枪靶。“准备好了。”她感觉到裁判想再复述一遍,便任由他说下去。更何况她爸爸也教过,要尽量把握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情势。

“一次两发,”他说,“然后移到第二张桌子,用猎枪射倒那些墓碑;接着跑到前面去,从窗户射击外面的五个橘色枪靶,一个靶一发。”

“谢谢,”她说,“我明白了。”

“好,”他退到后方去,大叫着:“射手准备好了吗?”

“好了。”她说。

“监看官准备好了吗?”

三个男人抬起头,往前一站,“好了。”

“听到‘哔’声就开始,”裁判说,“你有台词吗?”

“台词?”崔西问。

“告诉我你表示‘准备好了’的台词。有人会用‘我讨厌蛇’,我是用‘我们用铅交易,朋友’,这是电影《豪勇七蛟龙》里的台词。”

她考虑用以前比赛时的台词,即电影《大地惊雷》里,鲁斯特•考特柏恩在骑马奔向枪林弹雨之前说的话:拔枪吧,你这混蛋。

“有,我想好了。”

“好,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喊出那句台词。”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大叫:“我不怕黑!”

定时器的高声响起。她抓起桌上的步枪,射击,第一发子弹击中铁靶时,第二发子弹跟着射出,击中同一个铁靶,第三次射击又接上,如此这般,直到她连续击中剩下的四个铁靶各两次。最后一颗子弹射出,她没等它击中铁靶,就朝第二张桌子跑去,抓起猎枪,击中第一面墓碑。墓碑倒地之前,她上膛,第二发子弹射出,朝右边的墓碑飞奔而去,猎枪发出巨响。她放下猎枪,快步向店面布景跑去,踏进去,挺胸站立在窗前,拔出插在左腰上的手枪,朝窗外射击,“叮叮”声响起,说明她连续击中枪靶。

完成后,她将手枪一转,插回枪套里。

“时间到!”裁判大叫。

全场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所有选手都已经站了起来,等待结果。

缕缕白烟渗进早晨的空气里,送来熟悉且甜美的弹药气味。三位监看官全都高举着拳头,面面相觑。

但崔西很肯定,她没有漏掉任何一个靶。

裁判看了定时器一眼,又看看另一位选手,似乎难以置信,最后又看了看定时器。

“怎么了,响尾蛇?”问话的是一位坐在桶上的年迈选手。他的牛仔名号是“银行家”,他戴着圆顶礼帽,穿着红色涡纹背心,上面还挂着一个金色怀表。此时他的双腿张开,双手撑在大腿上。“定时器坏了?”他问,八字胡在他说话时抖了一下,他嘴巴咧得大大地笑着。

“28.6秒。”响尾蛇说。

选手们都看着崔西,又看看彼此。

“你确定?”其中一人问。

“不可能吧?”另一个说。

崔西的总秒数比最快的选手还快六秒,但比她巅峰时慢了三秒。

“你说你叫什么?”裁判问。

崔西走了出来,把她的柯尔特左轮手枪重新插入枪套,开口说:“孩子。就叫孩子。”

夕阳西下,崔西拉着她的枪架推车穿过土石路,朝停车场走去。那仍是当年她爸爸为她们打造的手工推车,是她去仓库取回爸妈的家具时找出来的,同时还有她的枪。她现在搬到西雅图西区的一间两居室里,需要家具来填满新家,屋外宽敞的庭院可以让雷克斯和福尔摩斯在来玩时活动活动。

“银行家”在她下场后一直紧盯着她,现在干脆走到她身旁问:“要走了?”

“对。”崔西回答。

“但他们还没宣布比赛结果。”

崔西微微一笑。

“那冠军奖章给谁?”

“我今天看到有个小姑娘在射击,那是你孙女吗?”

“对,是我孙女。”

“多大了?”

“刚满十三岁,但她几乎是从会走路时就开始玩枪。”

“给她吧,”崔西说,“告诉她永远别停下来。”

“谢谢。”他说,“二十年前,我看过一位快枪手,我确定她的牛仔名号是‘孩子•克罗斯拔枪’,不过大家都只叫她‘孩子’。”

崔西停下脚步。

“银行家”微笑,继续说:“我是在奥林匹亚看到她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射手,直到今天遇到你。但自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了。她父亲和她的一位姐妹枪法也很厉害。你应该没听说过她吧?”

“我刚好听过,”崔西说,“但你错了。”

“什么错了?”

“她仍然是最厉害的枪手。”

“银行家”玩弄着一侧的胡子,“我很想看看她有多好。你知道她的下一场比赛在哪里吗?”

“知道。”崔西说,“但你要再等等了,她现在可在打更高的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