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的佛
1
我们和慈庵住持一起回到瑞祥房。我们从后门进入,经过日本山茶花小路时,发现唐间木老爹站在宿房旁。他正隔着外廊和餐厅里的衣婆婶说话。
“唐间木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真备先生,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的鎌刀不见了。”
“鎌刀?”
“对,就是和上次那个形状相同的鎌刀,我平时都放在库房里,刚才我想要用鎌刀,所以去库房拿,才发现不见了。我记得昨天傍晚我明明有放回去……”
真备神情严肃,用拳头抵着嘴唇,轻声地说:“惨了。”
谷尾刑警从真备身后走向唐间木老爹。
“可不可以请你详细说一下?”
“好,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有人拿去割草,随手就放在某处。”
唐间木老爹那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在这一刻却更加令人感到烦躁。虽然不知道是谁拿走的,但他应该很清楚,鎌刀到底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姬乃木婶!”
真备对着餐厅内大叫。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去小屋把老房主带出来?”
“老房主?带来这里吗?”
“不,不是这里,前面左侧不是有一片鬼针草吗?就是乌枢沙摩明王庙那里,请你把老房主带去那里。”
“那我去请示一下老房主……”
“唐间木先生、刑警先生和慈庵住持也请前往相同的地方,麻烦你们了。”
说着,真备转身离开,跑向工房的方向。我和凛追了上去,真备首先前往干漆房,没有敲门就推开木门,摩耶回头瞪大了眼睛。
“哇,吓了我一跳,怎么了?”
“摩耶小姐,太好了──请你也马上过来。”
真备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快速说道。
“啊?去哪里?”
“道尾,你陪摩耶小姐一起去。”
真备转身离开,又前往工房的入口。他探头向木门内张望,但工房内似乎空无一人。真备一边叫松月和鸟居的名字一边走进放置所,凛也跟了进去。我站在干漆房门口,哑然看着这一切。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道尾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不,其实我也完全搞不清楚,听说唐间木先生的鎌刀不见了──”
我把唐间木老爹的鎌刀从库房消失的事告诉摩耶。
“好像是昨天傍晚到刚才之间不见的,真备听说这件事后,就说要找松月老房主、唐间木先生和慈庵住持,总之,他叫所有人都去鬼针草丛那里集合。啊,好像也联络了那个年轻的废弃业者,真备的神情好像很慌张──”
说着,我转头看着摩耶。她低着头,好像在烦恼什么。
“真的吗?”
“──啊?”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摩耶露出难过的表情。我看着沉默不语的摩耶,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觉得她快哭出来了。
“这么说,真备先生也──”
摩耶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话。
“真备先生也知道谁是凶手了。”
我顿时说不出话。
“摩耶小姐,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摩耶轻轻点头。
“到底──到底是谁?凶手到底是谁?瑞祥房的人吗?还是──”
“我现在还不能说。”
摩耶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拚命摇头。
“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默默等待她的下文。
“那个人在瑞祥房──打算再杀两个人。”
“再杀两个人?”
摩耶缓缓眨了眨眼睛。
“应该是──鸟居先生和我。”
“这……”
某个画面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那是在停车场发现鲜红的鎌刀图案时的情景,当时在场的所有佛像师看到那个图案都乱了方寸。松月、鸟居、魏泽──还有摩耶。没错。为什么摩耶看到那个图案会慌张?她应该不知道鎌刀的事啊。难道她也和这一连串的事有关吗?
“道尾、摩耶小姐,走吧?”
真备和凛从工房走了出来,松月和鸟居跟在他们身后。
“鸟居先生也知道自己可能被杀吗?”
“应该知道。道尾老师,万一──”
摩耶没有说出口的话,似乎被她内心激动的情感淹没了。
2
我们站在鬼针草丛前。
谷尾刑警、竹梨刑警、慈庵住持、唐间木老爹、衣婆婶、鸟居、松月和松月老房主,以及凛,还有我和摩耶都在广大的庭园角落集合──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真备身上。在等待他开口的同时,我不时窥视站在我身旁的摩耶。她刚才说的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中。
“我听说唐间木先生放在库房里的鎌刀不见了──所以请大家来这里集合。希望来得及阻止即将会发生的事,所以才会请大家过来,真的很抱歉。”
真备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鎌刀……?”
说话的是鸟居,他的脸像白纸般毫无血色,两眼惊慌失措地游移着。他显然十分惊恐。
“刚才,两位刑警带来一份报告。我昨天拜托他们分析阶梯窑最下层的灰烬成分。”
真备用响亮的声音说道:
“灰烬中检验出磷酸钙的成分,各位了解这代表什么意思吗?──这代表那里曾经烧过大型动物,也可能是数量惊人的老鼠。但这次的情况特殊,我认为检验出来的磷酸钙是人体里的成分,也就是说,我相信那个窑炉曾经烧过尸体。”
“啊?但是,真备先生,最下层──”
唐间木老爹偏着头,张着嘴问道,真备用力点点头。
“没错,焚口太小了,人的身体根本放不进去。而且和下一个窑炉的连结处有铁格子隔开。”
“对啊,所以──”
“但这是目前的状态,二十年前却不是如此。当时,那个窑炉还不是阶梯窑,只是普通的穴窑,位在目前最下层的位置。窑壁上应该有洞口之类的东西,才可以把要烧的东西运送进出,我没说错吧?”
唐间木老爹收起下巴,点点头。
“的确有一个门,否则就不叫窑炉了。”
“只要有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的身体塞进去。二十年前,韮泽先生的遗体就是这样放进那个窑炉里烧掉的。”
韮泽的遗体──
“真备先生,这不可能。”
说话的是松月。
“因为在韮泽失踪的翌日早晨,窑炉就开始烧佛像了。昨天鸟居不是也说了吗──在点火之前,他曾经检查过窑炉内部。”
松月看着鸟居,鸟居频频用力点头。
“对,对,没错,我仔细检查过了。怎么可能会有韮泽的遗体……”
“是吗?”真备撇着嘴问,“那就奇怪了。韮泽先生的遗体放进去之后,窑炉才点火的。应该是你──你和魏泽先生,还有冈嶋先生三个人用鎌刀杀害韮泽先生后,把他的遗体放在那个窑炉里烧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