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钟华甄听到李煦胜了时松口气。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 要回屋休息时,来通报的人又喘着大气说:“太子殿下被庆王偷袭, 被捅了一刀,伤得有些重, 挪不了, 现在在军营中医治。”
她心脏一紧,连南夫人都没来得及带,匆匆上马去趟军营。
营帐四处伤兵不少, 军医和大夫都在救治,钟华甄赶来时就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皱了眉, 忍下不适感, 快速随一个小兵去了营帐。
李煦的营帐有好几个副将和参将在, 他的右胸口破个窟窿,手缠白布, 看着就疼, 上年纪的老大夫帮他倒金疮药, 李煦脸色苍白,眉却都不挑一下,沉着冷静地在吩咐后续事宜。
甲胄挂在一旁, 浸透血迹, 他自出征以来就变黑不少, 不着|一物的胸膛覆有结实的肌肉。
钟华甄进去时没让人通报, 站在营帐门口, 她手微微攥紧。
众人领命退了下去,他才按住眉心,慢慢呼吸,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钟华甄。
李煦讶然,但他看见她就笑了,还没说话,又被老大夫的药瓶碰到,倒吸一口凉气,钟华甄连忙走到他身边。
他缓过神,伸出手给她,钟华甄抿唇握住他的大手,她问:“怎么回事?”
“被庆王摆了一道,不过我也没吃亏。”他眼睛看着钟华甄,似乎不怎么担心自己胸口的伤。
大夫在帮李煦缠伤口,他察觉到这二人有话说,包扎好后就行礼退下,走时说一句太子殿下需要好好休息。
钟华甄在床边圆凳坐下,李煦的手却拍了拍床,示意说:“坐在这儿,我差个华甄枕头。”
她低声吼道:“胡闹!看你伤成什么样了!”
“我又睡不着,你就不能让让我吗?”他面上几乎没有血色,虚弱至极,甚至让钟华甄觉得他在向她示弱,像刚出生的小狗,又有点像会撒娇的小七,和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天差地别,同刚才冷静在下属面前吩咐下令的模样,更不一样。
钟华甄紧紧抿住唇,由了他,她握他的手,让他的头轻轻枕靠自己腿。
李煦不会向人示弱。大司马尚在时,他手里有皇帝私兵,又得一众文臣相护,大司马不能随意动威武营,郑邗也不敢得罪他,被他戏玩几次后,都对他产生了心理阴影;在外征战他严守军规,从来都是以身作则,更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劣处,即便是受重伤也强撑最后的理智。
“心疼了?”李煦抬头看她,调笑问。
钟华甄视线看向他的伤口,那里还有血迹,她慢慢伸出手,细白的指尖轻轻拂过李煦胸膛的肌|肉。
他心漏跳两拍,只觉她手指碰到的地方像增添了新伤口,又痒又麻。
她垂下卷长的睫毛,看他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嗯。李煦舞刀弄枪,受伤的几率大,钟华甄也习惯他身上的小伤小疤,但能直接伤到胸口,太重了。
李煦和她对视,喉结上下滑动,却没多余的手去摸她脸。他一只手被她握着,另一只手被庆王属下所伤,戏做得太全面,庆王那边的人都以为他要强攻长海营,那名副将也意识到了,在他迎击庆王时,暗中向他偷袭。
“你都不知道庆王看见我时气成什么样,”李煦故作轻松,“说我是小辈,要我行礼知礼数,他力气大,没想过我更大,最后被我长戟挑下马,又恶狠咒骂若不是威平侯,我现在可能都出生不了。”
威平候还活着的时候,没人敢随意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权利,谁都知道他惹不起。那段时间大抵是大蓟朝最平和的日子,敢私下做小动作的人没几个,尤其是在皇帝登基之后。连皇帝都时常产生错觉,是他的登基管理让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钟华甄的指尖停在他伤口旁,叹道:“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少,你若是不小心些,迟早会出事,太危险了。”
“哪有你这样诅咒我出事的,”他咕哝两句,“庆王是知道我们关系,说有些和你有关的事要和我说,我一时不查,这才上了他的当,幸好我厉害,在他还想再说别的时就立马斩掉他首级。”
他是随口拿来和她当炫耀说,但钟华甄又不傻,在那种危急时刻能让他出现疏漏的,肯定不是小事。
“他说了什么?”
“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现在想想肯定不真,”李煦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我要睡了,你给我讲故事听……说说你做的梦。”
他给自己找个好位置,闭眼睛靠她腿上。
钟华甄心中起疑,她的事最大不过是扮成男装继承侯府,庆王没可能知道这种事,别的诸如她私下帮了一次李肇之类的事,庆王更不可能知晓,李煦怎么会听他的话受伤?
“你快点说。”
“……以前做过梦,记不清楚了,”她顿了顿,“你还是好好休息,我不吵你。”
“我救你的时候你可是被吓得直接抱住我不放,哭得像软趴趴的面团,还敢说记不清。”
“你到底在乱形容什么?”钟华甄无奈,“真没什么大事,你身体要紧。”
她以后或许会去青州,也可能会待在京城,接触不到突厥,也不会出现前世那种事。
李煦睁开眼睛,不满看她,他剑眉皱起,钟华甄扯来旁边的被子,帮他盖住什么也没穿的上身,说句好好睡一觉。
就算再能忍的人,受这种重伤也是疼的。
杜参将盔甲有飞溅的干涸血迹,他进来向李煦汇报望林城的事,被侍卫拦住,说太子殿下在休息,世子在里面陪同。
他立即明白了什么,不再打扰,抱拳说自己待会再过来。
太子和钟世子间的关系不一样,两人的事都快摆在明面上,你侬我侬,比夫妻还要亲近,他没这胆量,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上前。
……
望林城一仗打得漂亮,直接把庆王老巢端了,捷报传回京城后皇帝大喜,立即拟旨大赏,钟华甄不过是随行都得了个千金万亩的赏赐。
旁人都在议论说钟家的得宠,只有重病缠身的张相再三问及李煦和钟华甄的事。
相府时常安静,下人走路都小心翼翼,不敢太过喧哗。张相的病情反复,比皇帝的严重,好几次都差点没救过来。
暗探跪在地上,道:“军营重地,我们不能靠得太近,只听说太子殿下受伤后,钟世子在营帐中陪了殿下几个时辰,入夜时耽误回程时间,便直接宿在太子殿下营帐中。”
屋里的苦药味十足,张相靠着床围,手里拿着一封信,慢慢摩挲,问道:“太子殿下营帐中没留人防备?”
“太子殿下信任世子,钟世子喜清净,帐内没留什么人,只是每隔个时辰有大夫去检查太子身体。”
张夫人端药从外面走近,让暗探先退下去,叹道:“煦儿太过信任钟家,若是钟世子在这时候要太子性命,防不胜防。陛下当年做事太过意气用事,明明威平候都没了,他偏要把钟世子放在煦儿身边,现在两个关系好成这样,以后事情要是被发现了,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