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3/14页)

她终于动弹了一下,他立刻从她身上滚下去仰卧在床。她用一只臂肘撑起身子,看着他赤裸的身体。不错,他确实有伤疤:胸口上有长长的一道,还有一个星状的小点在他的臀部——可能是烧伤。她用一只手掌揉搓他的胸部。

“这不太像淑女的作为,”她说,“但我想说声谢谢你。”

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蛋,微微一笑,说:“你非常像淑女。”

“你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

他把一根手指竖在她唇上:“我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咬着他的指头,然后把他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他摸着她的乳房。她说:“再来一次吧。”

“我想我不行了。”他说。

可是他还是做了。

天亮两小时后她离开了他。另外一间卧室传来一点小动静,她似乎才突然记起,在这栋住宅里她还有丈夫和儿子。费伯想告诉她,这没关系,无论他还是她都毫无理由去担心她丈夫知道什么或怎样想;但他闭住嘴没讲话,放她走了。她又感伤地吻了他一次,然后把身上那件揉皱了的睡袍从上到下拽平,便踮着脚尖出去了。他钟爱地盯视着她。

他想,她可真是个尤物。他仰卧在床,看着天花板。她相当天真,缺乏经验,但她依然很不错。他想,我可能会爱上她。

他站起身,从床下取出底片盒和匕首。他无法决定要不要把它们贴身保存。搞不好自己会想白天和露西做爱呢……他决定带着匕首——没有它,他会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而把底片盒放在什么地方。他把它放到五斗柜里,用他的证件和皮夹盖住。他明知道他违反了所有的规定,但这肯定是他的最后一次任务,所以他自认为有权享受一下。万一有人看到那些照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又能怎样?

他躺回床上去,但随即又爬了起来。多年的训练不允许他冒险。他把底片盒和证件重新从五斗柜中拿了出来,改放到外套的口袋里。这样,才觉得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他听到小孩的说话声,随后是露西下楼梯的脚步声,然后是大卫拖着身子进了浴室。他将起床和家人共进早餐,反正他现在不想睡了。

他站在被雨水淋成一条条水纹的玻璃窗前,凝视着恶劣的天气,直到听见浴室的门打开了。这时他穿起睡袍,走进去刮脸。他未经允许就用了大卫的刮胡刀。

经不经允许现在已经没差别了。

24

隆美尔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和海因茨・古德里安吵起来。

古德里安将军是隆美尔所痛恨的那种不折不扣的普鲁士贵族军官。他们相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们早年都曾指挥过戈斯拉尔狙击营,并且在波兰战役中再次相遇。隆美尔离开非洲时,曾举荐古德里安接任,因为他知道败局已定。不过,由于当时古德里安已失宠于希特勒,隆美尔的举荐没有被接受。

隆美尔认为,这位将军是那种坐在绅士俱乐部喝酒都要把一方丝手帕放在膝头以保护裤线的人。他之所以成为军官,只因为他父亲当过军官,而他祖父很有钱。隆美尔则是教书匠的儿子,在短短的四年里,就从中校晋升到了陆军元帅。

此刻他正在隔桌望着古德里安,那位将军正啜饮着从法国罗思契尔兹运来的白兰地。古德里安和他的搭档冯・盖尔将军来到法国北部罗歇・基扬的隆美尔司令部,为的是教隆美尔该如何部署他的军队。隆美尔对这种来访的反应从不耐烦直到怒气冲冲。依他之见,总参谋部的任务理应是提供可靠的情报和定期的物资——而从他在非洲的经验来看,这两项任务他们都没有很好地完成。

古德里安蓄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金黄色小胡子,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显得总是在对人微笑。他高大英俊,却没有使矮小、貌丑、秃发的隆美尔感到亲切。古德里安看来很轻松自在,战争打到这一步,能够轻松得起来的德国将军,要不是蠢材,恐怕还挺难。

隆美尔望着窗外,看着雨水顺着树淌到庭院里,等着古德里安开口。当古德里安终于开口时,显然已经深思熟虑,准备用迂回战术来阐明他的观点。

“在土耳其,”他开始说,“英国的第九和第十军团在土耳其军队的配合下,正集结在希腊边境。在南斯拉夫,游击队也在其中,阿尔及利亚和法国军队正准备进犯里维埃拉[27]。俄国人看来要对瑞典发动两栖进攻。在意大利,盟军正准备向罗马进军。

“还有些小的迹象:一名将军在克里特岛遭绑架;一个情报官在里昂被谋杀;一个雷达站在希腊的罗兹岛受到袭击;一架飞机受到腐蚀油的破坏,在雅典坠毁;一支突袭队袭击了萨格拉格;塞纳河上布伦港的氧气工厂发生了爆炸;一列火车在法国阿登省出了轨;布森的一座油库遭火焚……这种事不胜枚举。

“情况很清楚。在占领区,破坏和反叛活动与日俱增;在我们的国境线上,我们到处可见防止入侵的准备。我们当中没人怀疑,今年夏天,盟军将会有一次大规模进攻;我们同样可以肯定,所有这一切零敲碎打都旨在迷惑我们,让我们弄不清进攻从哪里来。”

古德里安停顿了一下。这种老师对学生式的演说激恼了隆美尔,他抓住古德里安这片刻的停顿插话说:“因此我们才有个总参谋部:对各种情报加以消化,对敌人的动作作出评估,并预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古德里安放纵地笑了起来。“我们都应该清楚这种水晶球占卜的局限性。对于进攻来自何方,我敢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套看法。我们在指定战略时,应该要考虑到猜测有误的可能性。”

隆美尔此时才明白古德里安采取的原来是迂回战术,他强忍着,才没有在对方说出结论之前高叫不同意。

“你属下有四个装甲师,”古德里安继续说下去,“第二装甲师在亚眠,第一一六师在卢昂,第二十一师在卡昂,党卫军第二师在图卢兹。冯・盖尔将军已经向你建议了:这些部队应该集结起来,远离海岸,随时准备好在任何地点快速反击。事实上,这一策略是最高统帅部方针中的一个原则。然而,你不仅抵制冯・盖尔的建议,而且还把第二十一师推进到大西洋岸边。”

“其实其他三个师也应该尽快调到海岸线去,”隆美尔按捺不住,爆发了起来,“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盟军掌握着制空权。盟军一旦登陆,装甲部队就无法大规模移动了。盟军登陆的时候,如果你珍贵的装甲部队还待在巴黎的话,他们就只能继续待在巴黎了,皇家空军会把他们钉死在那儿,直到眼睁睁地看着盟军沿着圣・米歇尔大道进军。我对这一点一清二楚——我已经领教过了。两次!”他停下来吸了口气,“把我们的装甲部队集结起来作机动准备无异于弃置不用,我们将无力反击。我们应该在海滩上迎击登陆,趁他们立足未稳,把他们赶回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