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往事(第2/3页)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本来想立刻来这儿的,我和他说,你劳累了一夜,肯定得补补觉,他就去了老宅那边。”

秦渊不吭声了,宽厚的脊背挺直,坐在那里的姿势紧绷着。

阮轻暮瞥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悄悄伸出手,盖在了秦渊的手上,小声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不高兴也好,委屈也罢,别当锯嘴葫芦,更没必要事事通情达理。”

前面的严叔满心惊奇:哎呀,这同学真聪明,说得对!

秦渊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太处处替人着想了,永远比大人还理智冷静、无可挑剔。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对着大人撒娇耍赖,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小渊不用反倒替大人着想的。大人不包容孩子,又去包容谁?”他小心地插嘴。

阮轻暮冷笑:“是啊,父爱母爱的话,不好好表现出来,留着干什么,打算保值增值?”

秦渊的手被他这样轻轻握着,汹涌翻腾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些。

“也无所谓。”他淡淡道,“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也不用强求。人总是要长大的,总得将来自己一个人生存。”

刚刚说完,他的掌心就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阮轻暮扭过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瞪着他。

秦渊心里微微一暖:“嗯,也不会一个人,总会找到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车辆开到了爱民巷,阮轻暮下了车,向着秦渊挥挥手:“明天一起做卷子?”

秦渊微微一笑,清朗眉目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等我,明天我来找你。”

严叔正要开车,阮轻暮却忽然飞身上前一步,弯腰在车窗前,嘴唇轻柔地贴近秦渊的耳朵。

“无论是发生什么事,别难过。”他低低耳语,眼睛里温柔又怜惜,“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这个新晋的小男朋友。”……

张灯结彩的大街渐渐变暗了,通往郊区一片偏远的老式别墅区。

那是一片有点年份的小区了,早年卖价甚高。可随着城市扩展,高新区和开发区渐渐崛起,新的富人区也转移到了城市的另一边。

车辆沿着有点昏暗的道路开进了一片小区,路边不少院子都没有亮灯,显然主人早已经搬走了,这边的房子留着没出手。

这边的老宅是一栋联排别墅中的一套,十几年前秦家刚刚发迹后买下的,上下楼结构,带着挺大的一个院子。因为发生过凶杀案,也不容易出手,就一直闲置着。

当然,秦祝枫应该也没有出手的意思,毕竟这里除了凶案和血腥,也有曾经一家人幸福美满的痕迹。

秦渊从车上下来,望着隐约熟悉的庭院,心里一阵黯然。

这里虽然没住人,但有人定期打理,庭院里种着的草木还是他小时候记得的样子,院子里那株枇杷树也已经亭亭如盖,十几年时光,足够它长得茂盛又茁壮。

一楼的客厅里亮着灯,门虚掩着。

秦渊推门进去的时候,秦祝枫正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手边有个烟灰缸,里面是大大小小一堆烟头。

秦渊掩上门,将外面冰冷的空气和寒风关在外面,走到了他爸爸面前。

他伸手把秦祝枫手里快要燃尽的香烟拿下来,按熄在烟灰缸里:“爸你戒烟很久了。”

秦祝枫怔怔看着他,眼睛里红丝密布,有点恍惚。

这个儿子的长相结合了他和前妻的优点,脸部的柔和轮廓和一双漂亮的凤眼更像妈妈,挺直的鼻梁和薄唇又继承了父亲的英俊,从小就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种漂亮孩子。

而且,小时候的性格也不是这样的。也曾会扑在爸妈脚下撒娇,也会神气活现地咯咯憨笑。

只是从那件事后,这个小小的孩子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时光过得这么快,转眼间,秦渊就从襁褓中的牙牙学语,变成了现在长身鹤立、英俊冷静的小大人。

功课优异,性格沉稳,甚至会以一个成熟兄长的身份,认真地和他这个父亲商量妹妹的教育问题。

他恍惚了一阵,终于站起身,声音有点发颤:“来,给你妈上柱香。”

客厅的角落,有一处正式的灵位,单独的,中间是秦渊妈妈的遗像,黑白的颜色掩盖不住温婉气质,知性大气。

父子俩点燃了香烛,一起默默地行了简单的祭拜礼。

“梓君,我和小渊来看你了。我对不起你……没能给小渊最好的生活,你在阴间看着,是不是一直不满意?”秦祝枫木木地低语,“他一直心里难受,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叫他开心点。”

秦渊默默听着,终于低声开口:“爸,您工作很忙,我明白的。”

秦祝枫上完香,疲倦地回到了沙发上,定定地望着儿子。

“我叫你来这儿,是想当着你妈的面,说些话给你听。”他涩然笑了笑,那笑容却像是哭,“以前你小,当年的事我也不敢说,只恨不得你根本不记得、永远也不要问。”

秦渊垂着头:“小时候,的确不敢问,也不敢想。后来大了,才去查了查当年的报纸。”

《本地新晋富商妻儿同时被绑架,保姆和女主人被杀,儿子侥幸活命》;

《绑匪索要五百万巨款,秦姓富商未能筹齐,选择将儿子赎回》;

《警方激战一小时,五名劫匪两名被击毙,剩下三名被抓,可人质已经被撕票两日》……

也算是十几年前轰动一时的新闻了,报纸上都有迹可循。

秦祝枫点点头:“报纸上说的基本都是真的,可是细节说的并不清楚,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不然就一直觉得心里有根刺?”

秦渊抬起头,眼睛也红了:“爸,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在我妈和我之间,选择赎了我?……的确因为我,我妈才死了,对不对?”

所以他才隐约在佣人和邻居闲聊时,听到“这孩子天生克母”的随口闲言碎语

秦祝枫痛苦地闭了闭眼,身子有点轻微的颤抖:“所以,你觉得一个做丈夫的,是要保存自己的骨血,才放弃了自己的妻子?你觉得我是重男轻女,才宁可任由你妈去死?”

秦渊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慢慢流下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是我忍不住。”

“你已经这么大了,既然一定要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秦祝枫说,“当年我和你妈妈一起创业,正好赶上了外贸好机会,短短几年就挣了不少钱,但也就是个小企业主,家里就一个保姆。你还记得不?”

谈不上什么巨富之家,身边同阶层的小富商比比皆是,也都没请什么保镖,没权没势却有点小钱,正是恶人下手的最佳目标。

秦渊点点头:“记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