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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了个澡,然后走到楼下的酒吧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等着文森特来接我。我注意到,附近有一些中年男子正三五成群地坐着,于是便尽力偷听他们的谈话,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美国人。
在此之前,我曾经多次试图联系南非民用航空管理局的总调查员,但她总是说自己不接受媒体的采访。无论如何,我再次试着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一位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的秘书接听了我的电话。“就像报道里说的那样,此次事故并没有幸存者。”我这次无疑又碰了一鼻子灰。
正在我失意的时候,文森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店,那架势就好像这里是他的地盘一样。我不得不说,无论是对这家奢华无比的酒店还是对卡雅丽莎镇中心,他似乎都是了如指掌。
我向他讲述了自己被民用航空管理局三振出局的遭遇。
“你不用管他们。我可以试试看能否帮你找到个愿意接受采访的人。”
他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并用豪萨语和电话那头的人进行了一番十分简短的对话。
“我今晚要去见一个线人。”他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这回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过我还是得跟他们一起去。我的老板要求我每天都要向他报告工作进展。”
我跟随着他向码头走去,在快走到某地下通道的时候,他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这里十分幽暗,灯光也不是很明亮,不由让我又感到一丝不安。
文森特的线人是一个瘦高的男子,名叫艾瑞克·马伦加。此时,他正站在一座未完工的天桥下等着我们,身旁还站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那些孩子的站姿看起来都歪歪斜斜的。事后我才知道,很多流浪街头的孩子都对一种叫做“嗅胶”的东西很上瘾,而这种可吸食溶液的副作用就是会导致身体平衡感失调。文森特告诉我,这些孩子每日都在镇中心靠乞讨为生。“有时候会有游客给他们买麦片和牛奶,可他们会转手把这些东西高价卖给背包客。”他说,“有时候他们也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走近之后,我注意到还有第四个孩子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倒置的箱子上。我看不出来他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而浑身颤抖着。
个子最高的那个流着鼻涕的男孩一看到我们走过来,便兴奋地一跃而起,指着坐在箱子上的男孩说:“老大,就是他。他就是肯尼斯。我现在可以领我的赏钱了吧,老大?”
文森特说,他们带来的肯定不是肯尼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尼日利亚人,只是属于普通意义上的“有色人种”而已。听到这个词,我的心里抽搐了一下。
文森特懒洋洋地向艾瑞克点了点头,艾瑞克便心领神会地带着箱子上的那个男孩向他的车子走去。
“艾瑞克要带他去哪儿?”我问道。
“去一个避难所。”文森特回答,“远离这帮小混混。”
“但是,老大,他说他就是肯尼斯。”那个流着鼻涕的男孩哭诉道,“是他自己说的,我发誓。”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找肯尼斯吗?”我问那个男孩。
“知道,女士。他们觉得他是个恶魔。”
“不对。”另一个男孩插嘴说道,“他必须得去看巫医,因为他被巫师的灵魂附体了。如果你真的看见他了,你的小命也就没了。”
“他只在夜里出没。”第三个孩子也搭讪道,“只要他碰你一下,你那部分被碰到的身体就会马上坏死。他甚至还能传染艾滋病呢。”
“没错,我也听说了。”高个子男孩显然是这些孩子中的领头人,“我知道谁见过他,女士。如果你给我一百块钱我就告诉你。”
“这些小孩什么也不知道。”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打发了他们每人二十兰特。这些孩子拿着钱欢天喜地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每天的情形都是一样的。但是我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我还得每天向我的老板汇报呢。有时候我还会去停尸房看看,以免他的尸首在那里出现。不过我就不带你去那里参观了。”
第二天,文森特来到我的酒店找我,说他要去西海岸“追寻一条线索”,同时安排我和一名卡雅丽莎警局的警官取得联系,说他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并能够向我提供一个最先到达事故现场的急救员的名字,以及一个灾后无家可归的妇女的电话号码。“那个女人可能知道些什么。”他说,“没准她会愿意跟你聊聊,毕竟你是个外国人。”说完,他又冲我咧嘴一笑,和我握了握手告别后便离开了。
(十天后,当我已经返回曼哈顿时,我收到了文森特发来的一条短信,里面简短地写道:“他们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