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蒙顶神香》第02章 林家人
深山大宅仿佛不在这个世界,木清香寻觅十年未果,几乎连个边都没沾着。中国那么大,无人涉足的深山老林又那么多,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我纳闷了一晚上,那座大宅是谁建的,为什么偏要和莱尔一样,选了一个那么偏僻的位置。
我望着放在桌上的茶杯,茶水早就冷了,却一口未饮。木清香口中提到的灾难,让我对茶叶望而生畏,再也不想喝茶了。不过,这事可能不单木清香知道,其他茶人可能也已经注意到了。几十年来,许多茶人争先恐后地去找月泉古城,那是因为古城里的茶叶都是皇宫珍藏,早在阳赤山报复世界之前就已经造好,与以后生长出来的茶叶不一样。
那一晚,我和木清香讨论了一整个通宵,复杂的谜团终于慢慢地有了清晰的脉络。1971年,与祖父暗中往来的茶人姓林,那批茶人也只剩下林家了。月泉古城里的神秘人与林家人有关,古城里的贡茶失踪了,多半早被神秘人带走了。第三份经书同样在神秘人手里,茶王阳赤山既然能找到小姨,很可能里面就记载了深山大宅的位置。
天慢慢地亮了,我仍无倦意,窝在暖和的房间不肯走,木清香也没有赶人的意思。谈及祖父在佛海遇到的阳赤山,我忽然觉得那群英国人没有恶意,仅仅是想阻止阳赤山通过茶叶报复世人。可这样也说不通,阳赤山的舌头不是英国人割了,又会是谁下的毒手。木清香现在叫我别心急,只要在冬天的南北茗战一举夺魁,就能够见到那位举办此战的英国人。
“你是说那位英国人也知道阳赤山的事情?”我皱眉道。
“不会有错,那个英国人是想从参加的茶人中找出知情的茶人,至于有什么目的,那就不清楚了。”木清香对我实话实说。
“那万一他是要杀人灭口,我们不是自投罗网吗,干脆别去了。南北斗茶,高人如云,赢得了吗?”我退缩道。
木清香无所谓道:“输赢不重要,南北茗战一定会有高手出来,我想知道阳赤山的茶人也还有几个,有些还去了海外,比如你祖父。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些人,前提是我们还是无法找到小姨住的地方。”
计划拟定后,之后的一个月里,我一直不断地练习,当然用的都是有近百年的陈茶。廖老二听说了“茶灾”,吓得把茶叶都倒了,除非是超过70年历史的陈茶,否则绝对不沾半点。我问了廖老二,有些茶人的确长寿,有些却不得善终,并非越喝越长寿。我仍对“茶灾”有疑虑,廖老二就拿他做例子,跟我说他身体很好,但一出问题就一溃千里,他奶奶的,肯定和那些茶有关。
对于林家人,我琢磨既然都知道他们住哪儿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拜访。廖老二老谋深算,叫我别浪费力气,还说我这样大摇大摆地去问,林家人肯定闭门不见。木清香也想去见一见林家人,廖老二叫我们别心急,一个月后会是冬季补茶时节,那时候各地茶人会到茶乡收茶,我们混入收茶人的队伍里,林家人比较不容易起疑心。否则,忽然有一个茶人来访,林家人肯定躲都躲不及。
关于林家人的情况,廖老二说那户人家大有名气啊,那个老茶痴去世后,有百来位茶人还去送葬了呢。据说,林家原本不在福建武夷山,而是在抗日战争爆发后迁过去的。
那时候,基于战事紧张,1938年10月,福建省茶业改良场从地处沿海的福安搬到武夷山,由茶学泰斗张天福先生出任场长。1940年,福建省政府与中国茶叶公司在武夷山创办了示范茶厂,一年后又改为茶叶研究所,吸引了一群茶学专家,林家人就是其中一员。
林家枝繁叶贸,有的继续做学术研究,有的做起了茶叶生意。林家生意越做越大,文革时都没受到重创,反而家业更大了。坊间里,大家都说武夷山蕴涵天地灵气,林家人沾了那些灵气,因此顺风顺水。此话不假,林家人现在四世同堂,家业庞大,多年来没有遇到波折,羡煞旁人。硬要说不走运的一次,那就得算上林茶痴因为茶壶的垢被洗掉,活活被气死的事情。
廖老二见过林茶痴几面,虽然没啥交情,但听过不少林茶痴的故事。林茶痴原名林茗,去世时已过70,自小在茶乡武夷山长大。林茗是林家人里最有传奇色彩的一位,他以前排斥家人安排,对做生意提不起一点儿兴趣,一直在茶叶研究所工作。茶叶研究所是什么啊,在世人眼中,不过是骗国家财政、可有可无的机构。可林茗却不那么认为,一心做他的茶叶研究,家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在文革前,林茗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主动请辞,退出了茶叶研究所,不论领导如何挽留。自此,经过了文革的沉淀后,林茗就走上了茶商的道路,并成为了林家里的一把手。林家老人皆为寿终正寝,惟独林茗因茶壶之事被气死,此事也对林家产生了不小的打击。现在,林家的一把手是林茗的弟弟,他财大气粗,不像林茗那么平易近人。因为臭脾气的关系,得罪了很多人,现在林家的生意也是日落西山了。
廖老二一早计划好了,要去武夷山收茶,同行的还有一位江西老表。当知道我有意去拜访林家,廖老二与我一拍即合,让我当个小跟班,去探探林家的底细。
一个月后,我和廖老二准备好去福建了,木清香却不与我们同行,说是要去见一个朋友。我大感意外,木清香这种性格也能交到朋友吗,我还以为她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我想问那朋友是谁,又想她说了我也不认识啊,干脆就没问。
走的那天,木清香来送我,对我说:“你们先去吧,我会和那位朋友去武夷山找你们的,最迟不过三日。”
“好吧,你自己小心,没事别往危险的地方跑。”我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上了火车后,还想再看一眼木清香,她人却已经走了。
找了位置坐下来以后,廖老二就那我开涮,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哼了一声,立刻不服气地说谁是癞蛤蟆,我是那个外国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廖老二知道很多茶事,但对童话知之甚少,听了白马王子四个字,他就瞪大了眼睛,问我干嘛做马做牛,做人不好吗。
火车开到江西时,廖老二提到的江西老表就挤上车厢,和我们见了面。这人叫唐大海比廖老二年轻几岁,可他是个结巴,说句话能把人急死。唐大海的普通话也不标准,我听了老半天,一直以为他叫胖大海,害我还寻思怎么有人叫这种名字。
说起去武夷山收茶,廖老二就问唐大海,夏天时不是收够茶叶了吗,怎么还要去武夷山市补收茶叶呢。唐大海张嘴说“因……因……”,咿呀了半天没说清楚,干脆从包里拿出一份红色的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