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邓恩 事发之后四日

她正站在橙色的路灯灯光下,身穿一条轻薄的太阳裙,一头秀发在潮湿的天气中显得波涛起伏,那是安迪。她一溜烟冲进了门,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我,我赶紧嘘了一声:“等一下,等一下!”我刚关上门,她就已经搂住了我,把面颊紧贴在我的胸膛上,我伸出一只手搂住她光溜溜的后背,闭上了双眼。我感觉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涌起几分恐慌,那种感受让人反胃,恰似人们好不容易止住了痒,却发现是因为自己已经把皮肤挠破了一道口子。

我有一个情人。此时此刻,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有一个情人,而我将从此失去你的欢心,如果一开始我还讨得了你几分欢心的话。我有一个美貌而年轻的情人,年纪简直轻得厉害,她的名字叫作安迪。

我知道,这事很糟。

“宝贝,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的面颊依然贴在我的身上。

“我明白,亲爱的,我明白,你绝对想不到我刚刚经历了一阵多难熬的日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还没有放开我,“你家里黑着灯呢,因此我想去玛戈家试试看。”

安迪知道我的习惯,也知道我会在哪里待,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有一个长相美貌动人、年纪轻得要命的情人,我们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

“我担心你,尼克,担心死了。当时我正在马迪家,电视开着,突然间我就在电视上,嗯,我一眼见到一个看上去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在说他失踪的太太呢,后来我才回过神来,那就是你本人嘛。你能想象我吓得有多厉害吗?结果你还不肯联络我?”

“我给你打过电话。”

“你说什么‘别走漏一点儿风声,按兵不动,我们见面再说’,这是你给我下了一道命令,要联络的话才不是这副样子呢。”

“我没有多少一个人待着的机会,我的身边总是有人,要么是艾米的父母,要么是玛戈,要么是警察。”我说着朝她的一头秀发呼了一口气。

“艾米不见了?”她问道。

“她不见了。”我说着从她的怀中抽出身来坐到沙发上,她在我身边坐下,一条腿贴着我的腿,一条手臂挨着我的手臂,“有人把她掳走了。”我说。

“尼克?你还好吗?”

她那巧克力色的卷发盖着她的下巴、锁骨和双峰,我望着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不,不太好。”这时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又伸手指着走廊,“我妹妹在呢。”

我们肩并肩坐着,一声不吭,电视上还在放那部警匪老片,戴软呢帽的男人正在动手抓人。我感觉她的手钻进了我的手里,她向我靠过来,仿佛我们正要舒舒服服地过一个电影之夜,好似一对无忧无虑又懒洋洋的夫妻,接着她掰过我的脸吻了吻我。

“安迪,别这样。”我低声说。

“就要这样,我需要你。”她又吻了吻我,爬到我的腿上跨坐着,身上的棉布裙卷到了膝盖上,一只人字拖掉在地板上,“尼克,我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非要你把手搁在我身上,我才能安心,我脑子里一直只想着这件事,我怕死了。”

安迪是个“欲女”,这话并不是说“我和她之间全冲着男女之事”。她喜欢拥抱,喜欢爱抚,喜欢用手指挠挠我的头发和后背,爱抚能够让她安心且舒服,不过话说回来,好吧,她也确实中意男女之事。

安迪扯了扯自己的夏装,猛地拉下了太阳裙的上半身,把我的手搁到了她的胸部,我的欲望立刻应召而来。

“我想跟你干一场。”我差点儿大声对安迪说出口来,这时却听见妻子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是个温暖的人”。我冷不丁抽开了身子——我实在太累了,眼前的房间正在天旋地转。

“尼克?”安迪的下唇还沾着我的唾沫,“你怎么啦?我们之间出问题了?是因为艾米吗?”

我一直觉得安迪年轻得要命,她才二十三岁,当然年轻得要命,但此刻我才发现她年轻得多么荒诞,多么不负责任,多么灾难深重,简直年轻得毁天灭地。从她嘴里听到我妻子的名字总能让我心头一震,她倒是经常提起艾米的名字,她喜欢谈起艾米,仿佛艾米是一场夜间肥皂剧的女主角。安迪从来没有将艾米当作情敌,她一直把艾米当作剧中的一个角色,总在问关于我们夫妻生活的问题,也问关于艾米的问题,“你们两个在纽约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呀?比方说,你们周末做什么呢?”有一次,我告诉安迪我们去听歌剧,结果安迪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形。“你们去听歌剧呀?她穿什么衣服去呢?曳地长裙吗?外面会套一件皮草吗?戴什么样的珠宝,梳什么样的发型呢?”安迪还问艾米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我跟艾米谈些什么、艾米到底什么样……总之一句话,艾米跟“小魔女艾米”一样完美吗?这就是安迪最喜欢的睡前故事:艾米。

“我妹妹在另外一间屋里,亲爱的,你压根儿就不该来这儿。上帝啊,我多么希望你在这儿,但你真的不应该来,宝贝,等我们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再说吧。”

“你才华横溢”,“你才思敏捷”,“你是个温暖的人”,“现在,吻我吧”!我的妻子在提示中写道。

安迪仍然趴在我的身上,裸露着双峰,胸前的两粒樱桃被空调激得发硬。

“宝贝,眼下我们之间要办的事就是,我必须确保我们两个人没出问题,这就是我要的一切。”她说着朝我贴了过来,她的身子又温暖又醉人,“这就是我要的一切,求求你,尼克,我吓坏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那也没有问题,但我需要你……跟我在一起。”

此刻我真想吻她,恰似我初次吻她的时候:那时我们的牙齿互相磕碰,她歪着头贴着我的面孔,发丝挠着我的手臂,那是一个深吻,我的脑子里除此以外一片空白,因为那一吻太过缠绵,再寻思其他的念头实在要命得很。眼下只有一件事拦着我,让我不能拉着她走进卧室,那并非因为我与她的欢爱是多么不应该(一直以来,我们反正已经罪恶滔天了),而是因为我与她的欢爱眼下真的很要命。

再说还有艾米呢。恍惚间,我又听见了艾米的声音,我妻子的声音已经在我的耳边驻扎了整整五年,但此刻它不再是声声责骂,而是又变得甜蜜动人。我太太只不过留下了三张小字条,就让我变得无精打采又满腹感伤——我真心不喜欢这一点。

我绝对没有感伤的权利。

安迪正在往我的身上钻,而我却在寻思着警方是否监视了玛戈家,我是否应该注意听着敲门声——说来说去,我毕竟有一个非常年轻、非常美貌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