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邓恩 事发之后八日
我们把我父亲的旧宅翻了个底朝天,不过房子空得可怜,因此总共也没有花上多久。我们找了橱柜和衣柜,我还使劲拽了拽地毯的四角查看是否有猫腻,又往洗衣机和烘干机里瞥了瞥,伸出一只手去烟囱里掏了掏,还朝马桶的水箱后面瞧了瞧。
“你真是一副黑手党大佬做派呀。”玛戈说。
“如果我真有黑手党大佬那么厉害,那一定早就已经找到想找的东西,然后提枪出门去了。”
坦纳站在客厅的中央,拽了拽自己那条黄绿色的领带。玛戈和我都蹭上了满身灰尘,但不知为何,坦纳的纽扣领衬衫却白得熠熠生辉,仿佛还保留着一抹来自纽约的耀眼荣光。坦纳正盯着一个橱柜的角落,咬着自己的嘴唇,揪着自己的领带,看似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他说不定花了好几年工夫才打磨出眼前这副神色,那架势活像在说“你们这些客户通通闭上嘴,没见本人正在思考吗”。
“我不喜欢眼下的状态。”坦纳总算开了口,“眼下有太多不受我们控制的因素,而不等到我们掌握局面,我是不会跟警方摊牌的。现在我的第一直觉是要防患于未然——我们要先向警方汇报柴棚里面的玩意儿,免得栽在那些东西手里,可是如果我们不知道艾米到底想要我们在这栋房子里找到什么,也不清楚安迪的心态……尼克,你觉得现在安迪心里是什么想法?”
我耸了耸肩膀,“很恼火呗。”
“我想说,现在的情况让我非常非常紧张,我们面对的局势十分棘手。我们必须向警方通报柴棚的情形,抢在事情曝光之前下手,但我得先跟你说清楚这么做的后果,那就是:警方会对玛戈展开调查,他们将会追查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玛戈是你的同伙,她帮你把东西藏在了她的房子里,而且十有八九她知道你杀了艾米。”
“不是吧,你开玩笑吧。”我说。
“尼克,如果警方真这么想的话,那我们还算是走运呢。”坦纳说,“柴棚的事他们想怎么瞎扯就怎么瞎扯,你觉得这个设想又如何:玛戈盗用你的身份办了秘密信用卡,买下了柴棚里的一大堆东西,结果艾米发现了此事,就来和玛戈对质,最后玛戈杀了艾米。”
“那我们一定要抓住先机。”我说,“我们把柴棚的事情告诉警方,同时也告诉他们艾米在设套陷害我。”
“总的来说,我觉得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主意,而且如果我们不能把安迪笼络过来的话,这主意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因为我们不得不把安迪的事情告诉警方。”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们跟警方讲述了你的故事,说艾米设套陷害你……”
“为什么你总说那是‘我的故事’,就好像是我编出来的一样?”
“啊哈,你这一点抓得不错。如果我们告诉警方说艾米在设套陷害你,那我们就不得不解释艾米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发现你在暗地里有个非常年轻非常美貌的女友。”
“我们真的非要把这些事告诉警方吗?”我问坦纳。
“要不然的话,艾米陷害你,把谋杀她的罪名栽赃到你头上,难道是因为……她……怎么样?闲得慌吗?”
我咬了咬嘴唇。“我们必须向警方解释清楚艾米的动机,不然就行不通,但问题是:如果我们乖乖将安迪拱手送给警方,结果他们又不买你那套说法的账,那么我们就给他们提供了你的谋杀动机——说到金钱纠纷,核实无误;说到怀孕的太太,核实无误;说到婚外女友,也核实无误,这可是集三罪于一身的杀妻犯哪,那你就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到时候女人们会恨不得排着队用指甲把你撕成碎片。”坦纳边说边踱起了步子,“但如果我们不采取任何行动,而安迪又自己找到了警察那儿……”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
“我觉得如果我们现在声称艾米设套陷害你,那警方一定会笑掉大牙,这种论调太没有说服力了。我倒是相信你,但你的说法真的站不住脚。”
“可是寻宝游戏的那些提示……”我开口道。
“尼克,就连我也无法理解寻宝游戏的那些提示,它们都是你和艾米两个人之间的私密。”玛戈说,“你倒是声称那些提示害你钻进圈套惹上了……犯罪嫌疑,可这只是你自己的说法,我的意思是,‘寒酸的仔裤’和‘鸭舌帽’就是指汉尼拔,你这是玩笑话吧?”
“‘棕色的小屋’就是指你父亲的房子?而这座房子其实还是蓝色?”坦纳补充了一句话。
我能感觉到坦纳满心疑团,因此,我必须让他真正了解艾米的个性,了解她的谎言、她那怀恨在心和睚眦必报的风格,我得找些人来声援自己的说法:我的妻子并不是“小魔女艾米”,而是“复仇魔女艾米”。
“让我们来试试看今天能不能联系上安迪。”坦纳总算开口说道。
“如果继续等下去的话岂不是有风险?”玛戈问。
坦纳点点头,“确实有风险,因此我们行动要快。如果哪里又冒出了新的证据,如果警方拿到了柴棚的搜查令,如果安迪去找警方……”
“她不会去找警方的。”我说。
“她不是咬了你一口吗,尼克。”
“她不会去找警察告状,现在她是在气头上,但是她……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对我,她知道我是无辜的。”
“尼克,在艾米失踪那天早上,你说你有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安迪在一起,对吧?”
“是的,大约从十点三十分到十二点。”
“那从七点半到十点之间你在哪儿?”坦纳问道,“你说那天你是七点半出门,对不对?你去了哪儿?”
我咬着自己的嘴。
“你到底去了哪儿,尼克……我必须得弄清楚。”
“这和案件无关吧。”
“尼克!”玛戈厉声喝道。
“那天早上我只是按习惯办事:有时候我会在早晨假装离开,开车去我们小区最偏僻的地方,然后我……小区里有所房子的车库没有上锁。”
“然后呢?”坦纳问道。
“然后我就待在那里看杂志。”
“你再说一遍?”
“我重新读一读以前供职的那本杂志,读杂志的过刊。”
我仍然怀念着以前供职的杂志,我好似藏着色情书籍一般把过刊偷偷藏了起来,暗地里拿出来读一读,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为我感到难过。
这时我抬起头,发现坦纳和玛戈正一脸难过地望着我。
刚过正午,我便开车回了家,我家所在的街道上停满了新闻采访车,记者们都在我家草坪上安营扎寨,我没有办法把车开进自家的车道,只好将车停在了房子前面。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了车门,记者们好似饥不择食的鸟儿一般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挤进来又被挤出去,七嘴八舌地问起了问题:“尼克,你知不知道艾米已经怀孕?”“尼克,你的不在场证据是什么?”“尼克,请问是你杀了艾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