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然之心(2)

汗尔加拉下意识地倒退出几步,仔细扫视周边的环境,这里相对洞道而言,宽敞了数倍,四周全是林立的钟乳和石笋,地上也相对平坦一些。地下河冲刷出的暗沟比比皆是,各色的钟乳石花绽放在潺潺的地下河浅水中,仿佛簇生的莲,又似翻滚的浪。

四周地上还有大量的干尸、穿孔的头骨及不同历史时期的骨器、石器、青铜器、铁器、彩绘陶器、木器、编织物等东西,七零八落地散布在这个空间的各个角落。

这些干尸并不完整,有的已经被掏空了内脏,也有的失去了胳膊和腿,而且身上穿着的奇装异服更加让汗尔加拉感到震惊。

眼前这具干尸屈膝侧卧,身穿羊皮大衣,头戴羊皮帽,额头系彩色毛绦带,绦带上缀有海贝饰物,耳上戴有铜、金耳环,脖子上戴着绿松石项链,内穿翻领彩色毛大衣,脚穿皮鞋,鞋帮上捆绑毛绦带,毛绦带上缀有小铜铃;双手交叉,右手握着一根缠了铜片的木杖,带有明显原始宗教萨满教的信仰神偶色彩。

这应该是一名萨满巫师……

通过干尸的脸,看出干尸的长相不像锡伯人,更不像蒙古人,她推断干尸应该是高加索白种人,在距今四五千年前从西方、北方游牧民族在新疆一带定居下来的。

这干尸如果是萨满,怎么会死在这?他们在这茫茫的天脉中的洞穴里,难道在研究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猛然间,汗尔加拉发现了干尸身边的灰褐色粪便。她脑子里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干尸死前是完整的,那只雪豹到了这里,以干尸为食,才会产生那种奇怪的粪便……

就在这时,一旁石笋后面,猛地蹿出一个影子,带着腥风扑向汗尔加拉!

2007年5月20日阴东乌珠穆沁

风越来越大,草原的脸就像孩子,一会儿一变。刚才还满天星斗,转眼间就风云翻滚,遮星蔽月,就连远处准巴彦塔拉的山影,也被云影吞没。

风声打西边来,从准巴彦塔拉的山缝里钻出来,携带了大量凄厉嚎叫。

邵人建闭着眼,“你们听,嚎声越来越大了,想必是奔这边来的。”

貉子咬着牙,把汽狗的弹夹充满了瓦斯气。

“你快拉倒吧!”王涵虽然知道刚才办了孬事儿,但是还自认为比貉子清醒,“你以为汽狗能干得过那些玩意?”

“笨蛋!关了车灯!它们一准儿拿这儿当牧民的居住区了。”风向东从后座上又给了王涵一巴掌。

“你他妈也敢打我?”

“闭嘴……来……啦……”

四个人不错眼珠儿地望着西北方向,黑暗里似乎有无数的眼睛贪婪地瞪着休克的越野车。

草原风似乎带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随时可以把人的灵魂吹散,整个天,好像要压下来啦。

“来啦!”风向东点燃一根烟。

貉子赶紧从他嘴上把烟拔下来,“你他妈还有心思抽烟!”

向东一把抢回来,“干吗?我这要死的人了,抽口烟有个鸟事儿啊?”

“你给我。”

“不给!”貉子把烟叼在自己嘴上。

风向东一把揪住了他的耳环,“你给不给?”

“我擦!得……给你。”

“别闹啦!来啦!”邵人建皱着眉,耳朵里全是由远至近的嘈杂声,这是爪子趟着牧草飞速奔跑的声音,是腾格里的使者在暗夜里巡视草原的声音,是来自地狱里空群而来的恶鬼的声音……

忽然,车里“嘭”地一声,貉子捂着鼻子,“风向东你他妈疯啦?”

风向东低着头,手里捧着打开盖子的红眼六兽铜匣:“貉子,赶紧找找崩开的盖子。”

“不就在这儿吗?打着我鼻子啦!这个酸啊……”

王涵可惊了,“你……你开六兽铜匣啦?还嫌不够热闹啊?”

风向东眯着眼,“废话……我烟头不小心烫到宝石了。”

平静的草原在风和草的作用下本已烦躁起来,瞬间又夹杂了这些趟草而来的爪,立刻变得沸腾起来。

四个人蜷缩在车里,只感觉到越野车的车身被撞得咚咚响,“擦擦”的声音是利爪在牧草上践踏。

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前挡风玻璃前面。

王涵清楚,车前盖是掀起来的,这东西来自车顶上,正探着脑袋朝车里望。如此判断的原因是方才车顶上“咚”地一声响,和一些轻碎的脚步声。

风向东把六兽铜匣抓在手里,颤抖着嘴唇,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我想,那应该是面临恐惧的一种自我安慰。

邵人建轻轻推了推王涵,“发动车子啊!”

“我发动个屁啊,车里没水啦,发动也跑不了。”王涵把声音压得最低,并且略带哭腔。

貉子悄悄地往车外望了一眼,这些家伙个头大得出奇,手里的汽狗在它们面前还真是个摆设。

要不说貉子贼大胆儿呢,悄悄地把玻璃摇开一个缝儿,探出了汽狗的枪管儿,“邵教授,这玩意儿弱点在哪?”

“我的老天!你要干吗?”邵人建可吓坏了。

“我逗逗它们,放心,车结实,它们进不来。”

“貉子!你别犯浑啊!”王涵都快惊了,“你他妈赶紧关上窗户!”

“邵教授,到底是哪儿?”貉子不理他那个茬儿。

邵人建叹气,“哎……应该是鼻子尖儿。”

这时候,有个家伙看见车窗开了个缝儿,以为这是个突破点,立马扑到左后车门儿,立起来把嘴伸到车窗户那儿。

“咔哧——”貉子还真开枪了。

六毫米钢珠不偏不倚地正给那家伙揍到鼻子尖儿上。

这东西一声怪叫,蹿出去好远。

貉子似乎胜利了,关上车窗一个劲儿地乐。

但是……情况并不乐观,汽狗一响,再加上挨揍的那位撕心裂肺的嚎叫,立马使得越野车四周躁动起来。

嚎叫声、喘气声的频率加快了,已经有数不清的爪子按在了车玻璃上。

越野车在如此庞大数量的造访者面前,显得异常的渺小。

或许,这就是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

忽然,嘈杂声里多了另外一种声音。

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怪。

夜访者们的兴奋和好奇似乎由貉子的枪声,转移到了这些奇怪的声音上。

邵人建先察觉到了声音不对头,“这什么动静?”

2007年5月20日阴察布查尔婆罗科努洞穴

汗尔加拉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迅速闪开,反而非常堂而皇之地被钟乳后面的雪豹扑倒。

她清楚,雪豹瞎了一只眼,很生气,也很痛苦。

但是在生存面前,绝对容不得任何怜悯。

她奋力地撑着雪豹的脑袋,力量已经到了极限。手上反握的断箭,却无法派上任何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