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伤童(第2/2页)

夏天妈妈长叹一声:“这孩子自从那天开始,成宿成宿做恶梦,每次哭着喊着醒过来的时候,枕巾、被子什么的都被汗湿透了。不睡觉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不搭理人,直勾勾地看着同一个地方。”

方木扭头看看夏天,他还是仿佛定格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方木把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用力朝自己怀里拉了一下,孩子的身体绵软无力地靠过来,头却执拗地看着原来的方向。方木想了想,从衣袋里掏出警官证,在夏天的面前晃了晃。

“夏天,叔叔是警察,你不要怕,告诉叔叔你怎么了?”

良久,夏天的眼珠转了一下,眼皮垂下来,低声说:“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夏天没有回答他,而是开口问道:“你有枪么?”

方木一愣,随即答道:“有。”

夏天低下头,忽然一把抓住方木的手,“打死他!”

“打死谁?”

茫然无措的表情又回到了夏天脸上,他重新盯着刚才的方向,不说话了。方木看着他,发现他的嘴唇在轻轻嚅动。

“毛毛……毛毛……”

方木正要开口问个究竟,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杨锦程大步走了进来,直奔边平而去。

“不好意思边处长,让你久等了。”

方木和夏天妈妈也站了起来,杨锦程看见方木和夏天母子,有些意外,“呵呵,方警官也来了,这两位是……”

跟在他身后的陈哲急忙说:“这是来问诊的,儿童医院梁大夫推荐来的。”杨锦程点点头,示意夏天母子稍等,夏天妈妈连连点头,而夏天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边平把聘书递给杨锦程,把来意简单地说了一下,杨锦程连呼“不敢当”,看起来却很高兴,边平提出请他来做一次针对警察心理危机干预的报告,杨锦程也满口答应。

“没问题,时间由你们来定,提前一周通知我就行。”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不耽误您的工作。”边平和方木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方木发现不知何时夏天正扭过头来望向这边,一双小黑豆般的眼睛一直盯着方木,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回去的路上,方木始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边平边开车边看他的脸色。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边平丢过来一支烟。

“在想那孩子?”

“是啊。”方木无心掩饰自己的情绪,闷闷地点燃香烟,吸了一大口。

“怪可怜的。”红灯变绿,边平一踩油门,“搞不好又是一个PTSD。”

方木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眼前却依然是临别时夏天的目光,那眼神,宛若一个受了伤的小动物。

与夏天的偶遇让方木心情郁闷,而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没有什么让人兴奋的消息。经过警方一番调查,方木提出的两点侦查思路均毫无进展。

迷宫杀人案的死者蒋沛尧虽算不上什么道德楷模,但也是个性格温顺的好人。17年前,蒋沛尧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商业高等专科学校担任教职。虽然专科学校的学生大多散漫顽皮,但也没听说蒋老师与他们发生过冲突。相反,很多学生说起蒋沛尧还是挺喜欢他。方木原本设想的是,迷宫这个场所传达出一种“迷失”的情绪,也许是蒋沛尧曾对某个学生的严厉批评所导致的。而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这个设想是完全错误的。那么,会不会是蒋沛尧的某个无心之举导致了凶手的强烈迷失感,并引发了他的刻骨仇恨?

这个思路只要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蒋沛尧卒于39岁,在这39年来,曾与之交叉的人数何止千万?如果要考证他一生中对某人的某个无心之举,花费的时间恐怕要远远超过39年。

至于对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死者申宝强的调查则更让人失望。申宝强,大学本科学历,曾在某国有机械制造厂任技术员。29岁那年,申宝强辞职下海经商,一年后,因经营管理不善,开设的企业宣告倒闭,一度经济窘困。翌年妻子与其离婚,因二人未育子女,只是简单分割了财产。之后申宝强一直未婚,也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几年后来到朋友开办的果品批发公司任经理,据公司的员工讲,申经理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因此对下属颇为体谅,员工们也对他印象颇佳。警方对申宝强从企业倒闭至任果品批发公司经理之间的经历进行了调查,并找到当年的相关人员进行了走访。查明申宝强曾做过家庭教师、律师助理和保险业务员,确实不曾从事过广告人的职业,连临时帮忙的情形都不曾有过。

如此看来,毛绒玩具熊的外皮和申宝强本人似乎没有任何瓜葛。难道申宝强只是凶手随机挑选的牺牲品?从古至今,仪式的祭品大多是妇女、儿童或者青壮男子,一个人到中年的平凡男人如何会被凶手选中呢?

方木隐隐觉得两者之间还是有些牵连,它们的背后仍然是两个神秘的仪式,虽然这两个仪式的内容还不得而知,但仪式的“复仇”和“证明”的象征意义,却让方木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