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黄昏中的女孩
岳筱慧坐在床边,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动着。
“老纪,你这随身Wi-Fi的网速不错嘛。就是名字太逗了—‘六十岁的老纪头’,哈哈。”
“还凑合,你玩吧。”纪乾坤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面前厚厚一摞资料上。
魏炯在网上搜索了大量有关当年连环杀人案的资料,下载之后打印出来,装订成册,以方便老纪查阅。
现在有了张海生的帮助,魏炯在敬老院里来去自如。尽管张海生常常面色不善,但是对纪乾坤的要求,他都乖乖地照做。个中缘由,只有魏炯知道。
这已经是第二次带资料给老纪。他看得很认真,不时用红色签字笔在资料上标注,偶尔停下来,和魏炯讨论几句。
“有些资料不翔实。”纪乾坤看看埋头玩手机的岳筱慧,压低了声音,“可能是网民的主观推测,甚至是胡思乱想。”
“是的,我筛选了一部分,太过离谱的就直接排除了。”魏炯忽然有些尴尬地笑笑,“你不用这样,岳筱慧知道我们的事儿。”
“哦?”纪乾坤吃惊地扬起眉毛,“你告诉她了?”
“是啊。”魏炯难为情地搔搔脑袋,“我去学校图书馆找案例汇编的时候碰到她了,你知道……我不会说谎的。”
“原来如此。”老纪撇撇嘴,“我还奇怪呢,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别躲在一旁说我坏话啊。”岳筱慧冷不丁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的屏幕,“我可听着呢。”
纪乾坤和魏炯都笑起来。
“哪敢。”纪乾坤笑眯眯地摘下眼镜,“多个人就多份力量。”
“她挺能干的。”魏炯指指那摞资料,“有不少东西是她找到的。”
“那就谢喽。”纪乾坤转向岳筱慧,“那么,筱慧同学有什么高见?”
岳筱慧放下手机,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严肃的神色。
“老纪,你真的认为当年抓错人了?”
纪乾坤看了她几秒钟,确定岳筱慧不是在说笑,点了点头:“是的。”
“嗯。”岳筱慧也点点头,“那么,你确定凶手还在人世吗?”
纪乾坤愣住了,先是看看魏炯,后者也用同样疑惑的目光回望着他。想了想,老纪说道:“我看过不少有关连环杀手的书—国内和国外的都有—这种人犯案的年龄,大概都在四十岁之前,按这个推算,凶手现在应该也就是六十岁左右的人,不至于死掉吧?”
“好,我们假定凶手还在人世。”岳筱慧再次抛出一个问题,“那么,你确定他还生活在本市吗?”
纪乾坤一时语塞,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全中国,23个省,5个自治区,4个直辖市,县市无数。”岳筱慧摊开双手,“我们怎么去找一个人?”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魏炯连连向岳筱慧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过分刺激纪乾坤。然而,女孩看也不看他,始终把视线落在纪乾坤的脸上。良久,老纪轻轻地笑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这么说,我在做一件完全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纪。”岳筱慧上身前倾,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我只是觉得,除了知道凶手是个男性之外,其实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老纪想了想,艰难地承认:“是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杀死那些女人—包括你的妻子?”
老纪已经完全被岳筱慧的思路吸引住:“你的意思是?”
“她们身上一定有一些特别吸引凶手的东西。”岳筱慧的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些,也许就能反推出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魏炯插嘴道,“共同的特质?”
“对。”岳筱慧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我也搜集了一些连环杀手的资料,比方说杰瑞·布鲁多斯,他选择的被害人,多数是穿着漂亮鞋子的女性;再比如泰德·邦迪,他比较偏爱长发、穿牛仔裤或者短裤的女性。”
魏炯转身看看纪乾坤,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老纪?”
纪乾坤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眼神变得迷离:“我妻子是长发,出事那天穿着蓝白碎花连衣裙,银色高跟鞋。”
岳筱慧把视线转向魏炯,示意他把纪乾坤膝盖上的资料册递过来。魏炯照做。岳筱慧拆下资料册上的燕尾夹,翻动一番之后,挑出冯楠被害一案的资料,然后把其他的部分分成三份。
“分工合作吧。”她把其中两份递给纪乾坤和魏炯,“我们来看看,这些可怜的女人究竟有哪些共同点。”
三起案件的资料,三人各看一份,岳筱慧还准备了笔记本,以便随时记录。然而,研究了半天,笔记本上只有几行字:女性,27~35岁。
身形娇好。
在夜间失踪。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儿泄气,看着字迹寥寥的笔记本不说话。纪乾坤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独自一人时遇袭。
岳筱慧凑过来看,又抬头望向纪乾坤。
“我参加过庭审。根据警方的推断,他选择的都是在夜间独自行走的女性。”老纪躲开岳筱慧的视线,手指哆嗦着点燃一支烟,“将被害人骗上车后,被钝器击打头部,然后带走强奸、杀掉。”
魏炯轻叹一声,把手放在纪乾坤的肩膀上,拍了拍。
岳筱慧垂下眼皮,在笔记本上写下:会开车。
“看起来,警方掌握的资料要更多,更全面。”岳筱慧合上笔记本,“能弄来就好了。”
“那谈何容易!”老纪摇摇头,“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年。”
“想想办法呗。”岳筱慧的语气轻描淡写,“陈年旧案,没准更容易些。”
正说着,岳筱慧的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来接听。对方似乎处在一个嘈杂的环境中,言辞急切。岳筱慧只是简单地“嗯”“啊”回应着,表情却渐渐变得凝重。
最后,她问了一句“在哪里?嗯,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