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逢一笑(第4/16页)

张珏问道:“那后来呢?”梅应春道:“后来我被吊了起来,有人来问我是什么人,是怎么混进钓鱼城的。”

张珏道:“盘问你的是什么人?”梅应春道:“对方没有取下我头上的布袋,我看不见他。我告诉他我是在州学借读的举子,人称梅秀才。他又问我如何跟那年轻男子在一起,我说是路上撞见的。那人听了就走了。”

张珏道:“再后来呢?”梅应春道:“没有再后来了,我就一直被那么吊在那里,没人理睬。开始还觉得痛,后来就麻木了。我看也看不见,喊也喊不出,心想就算不被吊死闷死,也会活活饿死。好不容易刚才有人进来,要不然……”

张珏心道:“那年轻男子一定就是安公子,也就是安敏的哥哥安允。

大概他从军营牢房被带出后,直接押来了寅宾馆。余公子为掩人耳目,不得已松了他手脚的镣铐,监禁在后院空房中。不知如何他竟寻空逃了出来,却因天黑,又不熟悉山道,摔下了石级,一时动弹不得。却又意外遇到梅秀才。余公子发现安允逃走,急派人追下山,因不认识梅秀才,误以为他是来接应安允的同党,遂将其一起绑回寅宾馆。后虽知道梅秀才与安允无干,却又怕他泄露秘密,只能将他吊在这里。”

阮思聪问道:“那位年轻公子人呢?是不是也跟梅秀才一道被带进了寅宾馆?”梅应春道:“我不知道。那些人往我头上套了麻布,我看不见,也听不到旁人声音。直到刚才张将军进来解救我,我才知道我人在寅宾馆后院中。”

阮思聪问道:“梅秀才觉得那年轻公子亲切,是不是因为你曾见过他的妹妹安敏,也就是那位小敏娘子?”梅应春奇道:“小敏原来姓安,居然就是那年轻公子的妹妹?不,我觉得安公子他……”忽吞吞吐吐起来,不肯明说。

刘霖追问道:“安公子怎么了?”梅应春道:“我说出来,刘兄不会笑我吗?”刘霖道:“当然不会。”

梅应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安公子很像我姊姊。”

刘霖道:“你姊姊不是早过世了吗?”梅应春道:“我家中书楼上留有她的画像。那位安公子,虽是男子,但眉宇之间的那种气度,跟我姊姊一模一样。”

刘霖还以为梅应春会有惊人之论,却不料是这样一番臆想,连连摇头道:“异想天开,异想天开。”

张珏见梅应春甚是萎靡,毕竟被吊了那么久,体力消耗得厉害,便留下刘霖照顾他,自己与阮思聪一道出来。

阮思聪道:“安公子最初一定是被关在寅宾馆后院中。但余公子发现梅秀才真实身份后,既不能杀他,又不能放他,甚是为难,而寅宾馆亦不能再留,所以又带着安公子离开了。”顿了顿,又有意将目光投向州学隔壁的州府衙门,道:“以余公子的身份,当然不会去钻林子、入山洞,仓促之下,又寻不到合适的容身之地,只能去了那里。”

张珏会意,道:“阮先生不妨随我一道去州府拜会余知州。正好安敏仿用了他的印,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他交代。”

二人遂一道来到州府大门,称有要事求见余知州,请差役通报。差役笑道:“张将军是知道的,余知州素不管事。况且天这么晚了,他老人家多半已经歇下了,将军不如明日一早再来。”

张珏便自怀中取了那方木质假印,道:“麻烦将这个转交给余知州。”

差役吃了一惊,问道:“余知州的大印如何在张将军手中?”接过来一掂,才知是赝品,问道:“张将军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张珏道:“有一名叫安敏的奸细凭借此印混进了上天梯,这印是从她身上搜到的。”

差役听了,忙道:“请二位稍候。”奔进去禀报。过了一刻后,又急奔出来,道:“余知州请二位进去。”引着二人直往后衙而来。

进来花厅时,合州知州余大成一身便服,正在堂前徘徊等候,手中紧紧握着那方假印。见张珏等人到来,急迎进坐下,略一寒暄,便问道:“张将军,这方假印是怎么回事?”张珏便大致说了安敏混入上天梯一事。

余大成丝毫不问可有火药失窃,只问道:“那女子,是叫安敏吗?”

张珏道:“是。安敏说她见过余知州写给她爹娘的亲笔信,信上盖有官印,假印便是由此而来。”

余大成道:“她的爹娘是……”张珏道:“安乙仲,汪红蓼。”

余大成其实早已猜到安敏的身份,但听到张珏说了出来,还是大惊失色,问道:“张将军如何会知道?”张珏道:“安敏曾被我捉住过,我们有几番交手。之前阮先生已由蛛丝马迹推测出她的身份。今早我在琴泉茶肆附近遇到她,她亲口告诉了我她的身份。”

余大成道:“那么安敏可有说来钓鱼城的目的?”张珏道:“她说她是来救她兄长安允的。”

余大成微微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安敏现下人在哪里?”张珏道:“又被人带走了。不过她人还在钓鱼城里,逃不出去,只是被藏在什么地方而已。”余大成道:“嗯,她不过是个小女子,不足为患,不足为患。”似并不将安敏及蒙古人的出现太当回事。

张珏道:“好教余知州放心,我已经逮住了来营救安氏兄妹的蒙古人。”余大成颇为吃惊,道:“原来张将军已经逮住了蒙古奸细?好,好。”

口中连称“好”,面上却无半分赞赏的意思,目光还不由自主地朝堂上屏风后望去。

张珏道:“是,我将这些人关押在军营牢房中,还没有来得及审问。

今晚我来求见余知州,还有一事告知,安敏今早告诉我,说她娘亲已经死了。”

只听见一声惊呼,屏风后走出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正是蜀帅余玠的独子余如孙。他径直出来,也顾不得招呼,急问道:“汪红蓼死了吗?消息可靠吗?她是如何死的?”张珏道:“这是安敏亲口告诉我的,具体经过情形尚不得而知,但从她的悲痛看来,应该是真有其事。”

余如孙跌坐在交椅中,道:“这可实在让人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