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银花
镇南方和小惠回到巴音家的时候已经刚好赶上第二轮席,这一次他们不再等别人招呼,自己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坐下以后镇南方才发现这一桌竟然还坐着一个美女。看到镇南方那直勾勾的眼神,小惠伸手悄悄地在他的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镇南方疼得差点叫出声来,望向小惠,小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女孩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微笑着对镇南方和小惠说道:“你们是从省城来的小镇和小惠吧?”镇南方和小惠对望了一眼,然后也微笑着对女孩说道:“对,我是镇南方,她是小惠。”女孩大方地伸出了右手:“我叫银花,是乌麻的大女儿。”镇南方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小惠也和她轻轻地握了一下。
镇南方说道:“我听乌麻大叔说你是个老师?”银花说道:“嗯,民办老师。”小惠口快:“不过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你爸爸。”银花笑了:“嗯,我和妹妹都随妈妈。”镇南方说道:“学校离这远吧?”银花说道:“不远,走路的话一个半小时就能够到了。”小惠说道:“每天你都回家吗?”
银花点了点头:“是的。”小惠张大了嘴巴:“乖乖,每天光走路就得三个小时,岂不是一大早就得出门啊?”银花说道:“是啊,每天五点多钟就起了,六点以前出门,赶在七点四十以前到学校。”
镇南方说道:“你妹妹就在你们学校读书吧?”银花说道:“是的,她是我的学生。”镇南方问道:“你妹妹呢?她怎么没来?”银花说道:“哦,她今天回来得早,已经吃过了,这会应该是回家了。”
接下来小惠和银花聊得很投机,倒把镇南方晾在了一旁。
吃过饭后,三人便回了乌麻的家,反正这里的事情他们也帮不上忙。银花把镇南方他们领到右边的厢房,里间便是银花的房间,外间既像客厅,又像厨房。一个老式的铁炉子靠着墙,三面是六七张小木椅子,一个八十年代打造的大厨柜,厨柜边上是一张八仙桌子挨着墙,一台十六英寸的旧彩电里正播放着不是很清晰的电视剧,八仙桌的旁边便是一个木制的洗脸架,摆放着几个盆,上面整齐地搭着几块毛巾。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银花带着镇南方他们进来时她只是抬眼望了一下,视线又回到了电视上。
银花对女孩说道:“花妹,你的功课做完了吗?”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提起椅子上放着的书包进了里间。
小惠问道:“你们两姐妹住一个屋吗?”银花苦笑着说道:“原来我们是各睡各的,村里不是出了怪事吗?她害怕,所以非要和我挤一个屋。也好,其实这样的事情别说她一个小孩子,就是我听到那声音也觉得瘆得慌。”镇南方笑道:“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银花说道:“可以,不过农村人家,可比不了你们城里人干净。”
小惠说道:“银花姐说哪的话。”
镇南方走进了里屋,虽然简陋,却很是清爽,看得出银花是一个很爱收拾的人,东西摆放得很整齐,花妹正在一个由樟木做成的大衣箱上写作业。听到镇南方进来她没有任何的反应。镇南方站在她的身后,看了一会,然后对花妹说道:“花妹,几年级了?”花妹只是抬眼睛望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镇南方把棒棒糖递了过去:“来,哥哥请你吃糖。”花妹接过糖,剥去糖纸,送进了嘴里。镇南方说道:“好吃吗?”花妹点了点头,镇南方说道:“喜欢吃哥那还有,一会自己来拿。”说完镇南方便出去了。
正好听到小惠问银花:“怎么没见你母亲?”银花说道:“哦,她回娘家去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回来了。”镇南方说道:“你外公外婆家离这远吗?”银花摇了摇头:“不算远,也就百十里地吧,在邻县。”
“是塘坪县吧?”镇南方又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银花,银花没有接,而是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镇南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竟然让自己给懵对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猜的。”银花说道:“我们村里有很多女人都是从塘坪嫁过来的。”镇南方说道:“为什么不在本县找?”银花说道:“因为塘坪的条件比我们这更差。”
小惠不解:“条件差不应该找条件好一点的吗?”银花苦涩地笑道:“你是不知道,条件好的谁愿意嫁到我们这来?”
正说着,乌麻回来了,他见女儿正和镇南方他们聊得正欢,笑道:“我还担心你们不认识呢,没想到就聊上了。”小惠说道:“乌麻大叔,道场做完了?”乌麻摇了摇头:“没有,要三天三夜呢。”镇南方说道:“晚饭的时候怎么没见虎姑啊?”乌麻说道:“哦,她吃完饭有事先走了。”
镇南方问道:“虎姑住哪?”乌麻说道:“住在村尾,村尾有一小平房就是她的家,怎么,你有事找她?”镇南方说道:“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银花问道:“阿爸,你还要去大伯家吗?”乌麻说道:“去,今晚我就不回来睡了,几兄弟说好了给你大伯守灵。”银花说道:“那多穿点,别着凉了。”小惠说道:“我们还要不要过去看看?”乌麻说道:“你们就跟这休息吧,那边人杂,你们又不熟悉,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镇南方也说道:“嗯,乌麻大叔,你就给巴音说一声,就说明天早上我们再过去。”
乌麻走了。
镇南方问银花:“那个虎姑在村里的威望蛮高的嘛!”银花点了点头:“是的,说到虎姑啊,哎,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镇南方问道:“为什么?”银花缓缓地说道:“虎姑的真名叫兰贞,也就三十多岁,十八岁的时候从塘坪县的摆渡乡嫁到我们村冲喜,过门不到三天,男人的父亲还是死了,又不到半年,男人也出车祸死了,整个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在她二十岁的时候,突然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她疯掉了,不,应该是大家都以为她疯掉了。阿爸说那晚她淋得像只落汤鸡,站在滂沱的大雨中,又哭,又笑,又闹。村里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几个好心的女人把她架回了家,换了干净衣服,又给她煮了姜汤。”银花说到这里才发现没有给镇南方他们泡茶,她歉意地笑道:“你看我们光顾聊天,都忘记给你们倒水了。”
镇南方摆了摆手道:“不忙,你先接着说吧。”
银花坐了下来:“可就当人们在为她忙碌的时候,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说她看见了她的男人,还看见了她的公公,大家都以为她淋了雨,烧糊涂了,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家不得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把当时在场的几个女人过世的亲人都给请了一遍,把一些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的事情竟然被虎姑给说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