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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宫康子的尸体被人发现的隔天早上,调布署接获她父亲来了的消息,通知狛江署的调查总部。康子的老家在福冈,所以昨天晚上无法赶来,她父亲似乎是搭今天早上的第一班飞机来的。谷口命令新堂前去问话。
佐山按例造访MM重工,这已经是第几次去了呢?佐山一面做无谓的计算,一面在公司大门的访客名单上签名。他在会客大厅里,也像是在自家厨房里走动。
这一天首先见到的是名叫中野秋代的主任;她掌管研究开发部的所有女员工。这名中年女子若用从前的说法,属于知识分子的类型。细致的脸部线条,相当适合戴金框眼镜。据她所说,康子她们正式隶属于人事部,被派遣到各个部门。所以中野自己也是人事部的主任。
“她工作很认真,总是顺从地遵照我们的指示。”或许是已经听见康子死亡的消息,中野秋代以较为平静的语调开口说道。
“也就是说,她是个做事认真的属下是吗?”
“是的,但是……”中野秋代有些吞吞吐吐,“这可以说是时下年轻人的通病,我经常不晓得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但话是这么说,她在工作上却不曾发生疏漏,或采取令人费解的行动。不过,我们除了公事之外几乎没有交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她平常过着怎样的私生活。应该可以说是,她不让我看私底下的她吧。”
“也就是说,她把公司和私生活切割得清清楚楚是吗?”佐山说道,这是现代年轻人的特征。
“是的,所以我,”中野秋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坦白说,我有点拿她没辙。”她扶正金框眼镜。佐山点点头,认为这是她的真心话。
他试探性地问道:“假如康子是死于自杀,你心里有没有个底呢?”
“完全没有,”她答道。“至少她在工作上没有缺失。”
“噢,但是,”她想起来似的说:“她最近辞掉了工作,不过还没提出辞呈就是了。”
“辞职?理由是?”
“她说是要回老家准备嫁人。详细原因我没有听说。”
佐山心想,这是随口捏造的谎言。从她的口吻听来,中野秋代她们对于康子怀孕,似乎一无所知。从主管身上大概只能问出这么多吧,他放弃继续问下去,要求见和康子走得近的人,中野秋代推荐和康子同期进公司,名叫朝野朋子的女员工。但是佐山没有从朋子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我完全无法相信她会死,如果有心事,找我商量就好了,用不着死啊。”朋子将手帕抵在哭肿的脸颊说道。
佐山打探康子的男女关系。
“她长得漂亮,好像也有男人向她示好,但我不曾听说她实际在和谁交往。男员工经常会约我们去打网球或滑雪,但是她好像讨厌那种活动。就算约她,她也从没去过。”
“说不定她男朋友是公司外的人。”佐山说道。
“我想不可能,因为我完全没听她说过。”朋子斩钉截铁地否定。
没有男人不可能怀孕。而且,不可能想替发生一夜情的男人生孩子。简单来说,朝野朋子也对雨宫康子一无所知。接着,佐山想和仁科敏树见面。桥本也就罢了,仁科直树和雨宫康子的共通点只有敏树。
但是当佐山拿起内线电话的话筒时,改变了心意,觉得今天到此为止就好。他认为,要见敏树最好等资料更齐全之后再说。他改以公用电话和调查总部联络,谷口指示他现在去新宿,要他和预定去向康子念女子大学时的朋友打听的调查人员碰面。
“我从康子的父亲口中问出了对方的名字。她们好像一起去旅行过。康子的通讯簿上有对方的联络方式。”
谷口最后说了一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碰面地点是新宿某饭店一楼的咖啡店。佐山一去,一个国字脸的男子举起手来;是谷口小组中的其中一人内藤。他比佐山年长两岁,是柔道高手,身体锻炼得像一堵厚实的墙。
“太好了,”内藤抓了抓头,瞇起眼睛。“我最怕工作上遇见年轻女孩子了,正在伤脑筋呢。”
“流氓比较好吗?”
“那还用说。流氓就不用顾虑对方的感受。但如果是年轻女孩子,就得考虑问话的方式。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内藤用右手比了一个手刀。
五分钟后,出现了他最怕的年轻女孩子。似乎是内藤的外表一看就是警察,她看着他笔直走来。这名美女令人没来由地联想到猫。她身穿黑底、颜色素雅的衬衫。她的身材姣好,说她是模特儿也会有人相信,但或许是利用服装设计修饰体型。
她说自己叫杉村美智子,声音中带点鼻音。佐山知道她虽然紧张,但在打量刑警们。
“抱歉,百忙之中打扰你。”自我介绍之后,佐山道歉道。
因为听说美智子任职于这附近的一家保险公司。“你知道雨宫康子小姐过世了吧?”
“刚才听说了,”美智子答道,“我非常惊讶。”
她频频眨眼,但好像不用担心她会哭出来。最近的年轻女孩子也擅长压抑情绪。
佐山等她向服务生点奶茶,首先问她和康子的交情如何。美智子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是学生时代的朋友,现在也经常见面喝酒,但是这两个月没有碰面。”说完后,她问能不能抽烟,佐山说“请”,将玻璃烟灰缸挪到她面前。内藤也不顾自己身为警察的身份,想抽烟解瘾,迅速地拿起烟灰缸中的火柴。然而,当他用粗手指打火柴时,她从皮包中拿出银色的流线型打火机,帅气地点燃香烟。
佐山将剩下凉掉的咖啡一饮而尽。“这两个月左右,你们没有通过电话吗?”
于是美智子用夹着万宝路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答道:“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她有打电话给我。好像没什么大事。不过,她说了奇怪的话。她说,我想下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大赌注……”
“赌注,是指赌博吗?”内藤振奋地说。
但美智子不理他,继续说:“我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她也不肯仔细回答我。我说:你喝醉了吧。她说,因为今天终于是最后一天了。咦,这是什么意思呢?”
说到最后,美智子也露出陷入沉思的表情。
“一个多月前吗?知不知道正确的日期呢?”
“呃,是什么时候呢?星期三……噢,不对。应该是星期二。所以是哪一天呢?”
“十三日对吧?”佐山立刻看着记事本的月历说。
美智子点点头,说:“我想应该是。”
佐山心想,稍微有点头绪了。十三日是康子到永山妇产科检查是否怀孕的日子。换句话说,她对美智子说的“我想下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大赌注”,肯定是指要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