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篇 空仓案 第十五章 屠场、空仓(第3/3页)
两人背着斜阳,默默前行,一路上都没再说话。远远望见那两棵杨树,更加快了脚步。到了双杨仓那木栅门前,两人停住了脚,四周都没有人影,只有远处田里有两个农人在忙碌。
梁兴隔着木栅,朝双杨仓里头望去。才隔了几天,里头空地上已经生满了荒草,其间不少是喂马的苜蓿草,嫩绿叶顶开着浅紫小花。那些堆粮用的木台,齐整排列于荒草丛中。从外面望去,如同一场宴席早已散去,只剩下一张张空荡荡的大方桌,透出无限萧败荒凉。
“草木也随人,这里荒了,这两棵杨树叶子发得都不好了。”黄百舌仰头望着杨树顶。
梁兴抬头一看,两棵杨树有些枝子都没生出新叶来,果然有些生气不足,似乎真的受到这荒败气侵扰一般。他没有闲心去理会这些,只笑了一下,便朝岸边小码头走去,一不留神,被树根旁边一块烧过的石炭绊了一下。
“当心,这地方祟气极重。”黄百舌忙在一旁提醒。
“不妨事。”梁兴又笑了笑,沿着岸边小斜坡,走到小码头上。
码头是正月底才现搭的,只有六尺多宽,七八尺长,小小一截栈桥,用粗木架在岸边。木色仍是新的。梁兴站在桥上望了望,只见河水涌流不停,远处有一两只船在水上缓行。对岸也是连片田地,夜间自然没有人。十万石粮食要从这里运走,倒是不会有多少人瞧见。
此外,再瞧不出什么,他回身上岸:“黄伯,你在这里歇一会儿,我进去瞧瞧。”
“当心些。”
“知道。”
梁兴走过去,攀住木栏,一个鹞子翻,轻轻一纵便翻了进去。荒草掩到了小腿,他蹚着荒草,先走到左边那几间房舍前。房子一共四间,全都是用木板搭成,两头两间小,中间两间大,门都虚掩着。他先推开头一间小房,里面散出一股潮霉气,地上生满了青苔和荒草。屋子靠里,支着张小木床,旁边立着个小木柜,板上也都生着青苔,还长了几个小蘑菇。此外尽都空空,再没有什么,估计是军头歇宿的房间。
梁兴退出来,走到第二间,推开木板门,里头靠墙一个木板搭的通铺大床,大约能睡十个人,床上也生满了青苔、蘑菇。床边地上丢了些破旧杂物,烂军鞋、袜子、破碗、碎坛子、绑腿布带……一看便是兵卒的宿房。也瞧不出什么来。
梁兴又走到第三间,和第二间一样,也是兵卒的宿房。他便走进第四间,第四间最窄小,是厨房。里头搭着个砖灶,架了两口大铁锅,锅里残余了些水,生满了红锈。灶台旁边小木桌上堆了些碗碟,尽都碎了,箸儿散了一地。这里早已没人看守,若不是有鬼搬粮的可怖传闻,这两口锅恐怕早就被附近村民拿去了。
梁兴看了一圈,仍没发现什么,便走出来,趟着荒草,走向堆粮的木台。刚走近最左边那个木台,台子那头荒草丛里忽然冒出个人影来,梁兴惊了一下。那人也猛地一颤。梁兴忙定睛一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脸色黢黑,刚受了惊,神色十分慌乱。但盯着梁兴瞅了几眼后,他忽然问:“你是‘斗绝’梁兴?”
“不敢,正是在下。请问您是?”
“步武营押运使臣洪山。”
“洪使臣在这里是?”
“哦,我有位故友受了这粮仓案的牵连,因此来查探查探。梁教头是……”
“我也是为故人而来。不知洪使臣可查到些什么没有?”
“没有。这里只剩这些空台子,梁教头可以再看看,说不准能看出些什么。”
梁兴低头向那木台望去,木台一边空空裸露着,木色经风吹日晒,早已发灰。另一边翻叠堆放着一张大油布。他凑近那油布,伸手摸了摸,布是粗麻织成,翻起的一面上了层厚油,十分光滑。虽经了这些天的风日,仍很韧实。他又望向那木台,上面木板是按“回”字形层层往外铺排,木板有两寸多厚,足以承当千石粮食。他俯下身,向台架底下望去,下面每隔三尺便有一根方木横梁,用几十根粗木断桩撑着,十分稳实。架子下空着,也生了些野草。
“梁教头可瞧出什么来了?”洪山在木台那头问。
“暂时还没有。”
“我只找见这个——”洪山手里捏着一把细竹签。
梁兴忙跳上木台,走了过去,从洪山手中接过那把竹签一看,都是烧残的香,竹签上还残余了些红色香粉:“洪使臣是从哪里寻到的?”
“先是那边一个台子上,上面的油布没有掀开,我便掀开看了看,并没寻见什么,只见到了这半根香。我有些纳闷,又去其他台子看,一共找见了十几根。这粮台子上为何会有这东西?不知这是做什么的?”
梁兴凝视那把香签,寻思了片刻,心里若有所触,却想不分明,便问:“洪使臣带我去瞧瞧?”
“好!”
洪山引着梁兴,穿过荒草,来到中间一个木台。木台上的油布掀开了一大半,但十分油亮干净。
洪山爬上木台,走到中央,指着木板说:“头一根香签就是在这里找见的。”
梁兴跳了上去,走到木台中间,俯身一看,木板上散落着一些香灰,周围还有一大片油水浸透的污迹。
“十几个台子都一样,我还没看完,不过,估计所有台子都是如此。我来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却始终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梁兴望着那些灰烬,却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