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篇 骷髅案 第九章 春草、秋霜(第2/3页)

这人竟认得梁兴,而且有信要送给梁兴?梁兴眼下似乎惹了大麻烦,才躲在黄鹂儿家。这人难道是为送信而被杀?

曾小羊又朝两边瞅了瞅,忙躲到旁边柳树下,偷偷拆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纸,藏到腿边偷瞧。里头的字迹十分粗拙,落款人是洪山。信里有一半字曾小羊都不认得,只看了个大概,似乎是这人打问到一个叫倪光的菜贩,又提到了双杨仓。

一看到“双杨仓”,他更是惊了一跳,慌忙叠起那信纸塞进信封中。双杨仓十万石军粮一夜消失不见,这是天大的事,难怪这人会被杀。难道他是在帮梁兴查探这事?曾小羊不由得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把这信放回去,还是该偷偷拿去给梁兴?但若是拿去给梁兴,一旦让人知道,自己怕也会像地上这人。

急急思忖间,他不由得又想起小和尚弈心那句“一念生春草,片心动秋霜”。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是生春草,而非动秋霜。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窦老曲那桩事,欠一辈子良心债。

想着春草,他忽然念起黄鹂儿,黄鹂儿便是随处动念,随处能生春草的人。她既然肯帮梁兴,把梁兴藏在家里,自然知道梁兴该帮。我既然拿不定主意,便该信黄鹂儿。

这时,去军巡铺的那人和两个铺兵急冲冲赶了过来,曾小羊忙把那封信藏进怀里。等两个铺兵走近时,他忙迎上前:“两位大哥,劳烦你们守在这里,我得赶紧去报官。”

两个铺兵虽不情愿,却也点了点头。曾小羊道了声谢,拔腿就往虹桥跑去。也不管那两人是否纳闷,他报官不往城里去,反倒往城外方向跑。

丁豆娘跛着脚往家里慢慢走去,心里一阵阵伤叹、发寒。

第二回到虎翼营,竟遇见了郭深的弟弟郭沉,借他之力,叫出郭深的亲随,问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有人要杀庄夫人,院门的钥匙竟是从她丈夫郭深这里拿去的。

想杀庄夫人的,恐怕是那个叫焦智的人。庄夫人临死前一天上午,郭深独自骑马出营,应该是去莲花楼见了那个焦智,钥匙恐怕正是那时给了焦智。庄夫人自然是多少知道了些内情,那天上午才急匆匆去莲花楼寻丈夫和焦智。

那个焦智是什么人?为何要杀庄夫人?郭深又为何要把钥匙交给焦智?让他潜入自己家中,去杀自己的妻子?他或许是中了焦智的奸计,才误把钥匙交给焦智。

郭深不知道妻子是被云夫人误杀,董嫂顶替了庄夫人,又被焦智误杀。他只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妻子性命,自然悲悔之极,因此那晚回到家中,才会把妻子的衣裙拿出来摆在床上,算是对妻子的悼念吧?做出这等事,他自然再没活下去的道理,便用妻子的衣带上吊自尽。

悲叹之余,丁豆娘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慌。她原先认定有人要杀庄夫人,一定与被掳走的孩子有关,但现在看来,主谋者是那个叫焦智的人,他似乎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庄夫人察觉,才动了杀念想灭口。

若那个焦智和孩子被掳无关,那我该怎么办?

丁豆娘心忽然被掏走了一般,顿时慌茫茫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去寻回儿子。刚才在虎翼营和郭沉分别时,郭沉说他们两个分头再去打问、寻找那个叫焦智的。可那个焦智若和孩子无关,我还打问他做什么?

她走出东水门,脚腕肿痛得实在受不得,身心更是虚乏到一步都迈不动,便硬挨着走到旁边护龙桥的桥栏边,靠在那里,气都喘不上来,像是要死一般。好不容易才歇过一口气,一个妇人忽然朝她快步走来:“丁嫂?我到处寻你!”

她忙抬眼一看,是当初自己队里那个叫桑五娘的。桑五娘瞧着也是满头大汗,一脸疲惫。丁豆娘像是照着镜子瞧见了自己一般,心里一阵悲,强打起精神,勉强应了一声。

“丁嫂,你知不知道那个明慧娘在哪里?我们必须找见她,你知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子女,却装作孩子也被掳走,混进咱们队里,不知道打什么鬼怪主意。她丈夫姓盛,也是个鬼鬼怪怪、有阴没阳的人。咱们的孩子被掳,一定和这对夫妻有关。”

“你从哪里知道的?”丁豆娘一惊。

“你先别问这些,最要紧的是,必须找见这对夫妻。”

“她似乎住在羊儿巷,咱们赶紧去!哎哟!”丁豆娘一伸脚,脚腕立刻一阵钻心痛。

“我已经去羊儿巷寻过了,他们夫妻两个许多天没回去了,一定是逃走或躲起来了。你这脚是怎么了?你这样哪儿成?这双脚还得留着寻孩子呢。我先扶你回家。”

桑五娘极有气力,一把抓过丁豆娘的胳膊,肩着她上了虹桥,慢慢走到鱼儿巷家门前。院门关着,推不开,里头闩上了。丁豆娘连拍了一阵,里头都没有动静。她扒着门缝朝里望去,一眼正看到堂屋,不由得一个冷战,想惊叫都叫不出声,身子一软,顿时昏死过去。

梁兴一夜未睡,天快亮时,才略打了个盹儿。

听见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他又立即醒了过来。回头一瞧,是黄百舌,他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黄百舌看了一眼墙角地上蒙着布单的死尸,目光中虽有些畏忌之色,人却尽量持着镇定。

梁兴看到,心里顿时升起歉意:“黄伯,您起来了?为了我,让你们平白受这些惊吓。我这就去报官,让他们将尸体搬走。”

“你不能去,还是让我去。再说时候还早,官府还没有人。鹂儿也已经起来了,只是不敢到前面来,正在后头置办早饭。她也怕你乱走动,让我来看着你。”

梁兴听了,越发过意不去:“出了人命,我想躲也躲不成了。这事由我而起,自然该由我去了结,哪里能再劳烦您?”

“你若再说这些见外的话,莫说我,鹂儿若听见,怕都要着恼,冲出来嚷呢。”

梁兴心头又暖又愧,正不知该如何对答,院门忽然敲响,随即传来曾小羊的声音:“黄伯伯!鹂儿!”

黄百舌忙示意梁兴藏在门后,而后出去带上了门。梁兴听着他走到院门边,拨开门闩开了门,接着,曾小羊在门边低声说了什么,随即院门重又关上,黄百舌引着曾小羊推门走了进来。

“梁教头——”曾小羊神色有些紧张,刚要开口,一眼瞥见墙角地上那具死尸,忙问,“这是啥?”

黄百舌忙打断:“这事先搁一搁,你不是说有要紧事见梁教头?”

“哦,对了,这个给您,我是从一具死尸身上找见的——”曾小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