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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爽嘛,对吧!”一个声音说。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晃醒了。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薄雾散去。他的意识清晰正常了——正常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灯光全都亮着,即便如此,在这样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现在可能是任何时间。拉斯洛普站在床边怒视着他。

“嗯,”拉斯洛普继续说。“依照规定,在这张卡片顶上签上你的约翰·汉考克(John Hancock,1737-1793,美国独立宣言的第一个签署人,后成为亲笔签名的代名词),然后我们要用这个墨轮取得你左手和右手的大拇指纹,并印在卡片上。你哥哥是想让你睡一觉;不过呢,既然今晚我注定睡不了了,我愿意看到别人也这样。”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

“两点啦?好多了!恐怕我已经睡了——”

“好多了,是嘛?”拉斯洛普问道,他的尖酸并非没有理由。“我们才刚干完呢。吵啊吵啊吵,叫啊叫啊叫。你应该庆幸没赶上。决无冒犯的意思,在我见过的所有猪头里面,你哥哥和船上的外科医生算是了不起的了。

“你们提取指纹了吗?”

“我不知道。事务长和三副三个小时前带着另外一个墨轮出去了,他们带走了最好的那个。后来我还没见到过他们,很可能早就睡了。他们的要求是,要是发现哪位乘客还没睡,就弄到他的指纹。但是,如果乘客都睡了,就把事情留到明天,交给船员们去做了。借口就是,船长刚刚收到海军的命令,要在到达英格兰前提取所有人的指纹。既然繁文缛节已经搞了一大堆,他们应该会很容易接受那个借口的。”

麦克斯在铺位边上坐了起来。脑袋有点冷,神经镇定了下来:好像刚从吃药和发烧中恢复过来。

“船长,医生,还有我,”拉斯洛普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麦克斯在卡片上签了名,然后熟练地印取了他左手和右手大拇指的指纹,“我们一直在分析,讨论,估测。采集每个人的指纹,估计要好几个小时。”

“哎,我该道歉了。”

“为什么?”

“因为我睡着了,或者说眯了下,随便你怎么叫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可不愿意听精神医师可能对此做出的解释。”

拉斯洛普敏锐地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眉毛在白色的头发下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给卡片写上号码,把它放进了一只信封,然后把信封塞进了口袋中。他拧上水笔的笔帽,把墨轮放进盒子里,然后坐到了柳藤椅子上。

“怎么回事呢?”他平静地问道,“你不可以接受吗?”

“我以前接受过一些非常困难的任务。”麦克斯说,“我曾经在两百英尺的水中测试那个罗伯森潜艇逃逸装置,他们认为那装置是残次品。格雷泽·斯坦梅兹被费兹枪杀前,我是最后一个和他说过话的,现在看起来很有趣吧。自从那场火灾之后——”

拉斯洛普点了点头。

“嗯,你到底怕的是什么呢?”

“火,还有燃烧起来的东西。你想想,那是一次化工厂的火灾。”

“火,还有燃烧起来的东西,”拉斯洛普的眼睛盯着地毯,重复着这句话。“忘了吧!”他突然尖声说道,然后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小伙子,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的睡一觉。我明天将会有份美妙的工作:分析七、八百组指纹。但是比某些事还是好点。我可不喜欢跟某个在隔壁留下尸体的人呆在一个地方。上帝保佑他做个好梦!好了,再见吧。”

爱德华迪克号破浪前进。

B-37船舱已经空了,因为他们移走了尸体。拉斯洛普离开之后,麦克斯扫了一眼贱满血迹的墙壁,关上了舱门。他打着哈欠,换上睡衣,需要洗个热水澡来辅助睡眠了。于是他打开浴室的门,竟与瓦莱丽·查佛德小姐碰了个面对面。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她坐在浴池边上,看着他。或许是因为筋疲力尽的缘故,她的表情已不那么冷漠。她蜷在窄小的浴池边,可以够到她的脚,仿佛腿也很短。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晚礼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白色的毛皮围巾和救生衣在地板上堆着。灰色的眼睛,和衣服的颜色一样,却像珍珠一般闪亮。她用恼怒的眼神看着他。

他冷淡地问道:“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这时你走过来,打开她的舱门朝里面看。我看见了你看见的景象。

“当你让人去叫船长时,我试图离开这里。但是,当我想溜出去时,乘务员已经过来了,因此我不得不回到这里。人太多了,我一直没有机会离开。由于他们一直呆在那儿,我在你睡觉的时候也不得不呆在浴室里。”

麦克斯站在那里,打量着她。

“你认识吉阿·贝夫人?”

“不,我从未跟她说过话。”

“那你为什么想见她?你认为是谁杀了她?还有,她为什么要在手提包里装一瓶墨水呢?”

“她的手提包里并没有墨水。”瓦莱丽·查佛德踌躇了一下,回答说。

“你说什么,她的包里的确有一瓶墨水。我们发现了。”

“你总是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是指,起先她并没有带什么墨水。她有个大厚信封,里面塞满了信件,或是文件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才是她提包显得鼓鼓囊囊的原因。不管是谁杀了她,那人一定拿走了那个信封并换了一瓶墨水进去。”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一定是这样。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

“是的。你瞧,她提包里的东西并不是她全部的物品。她把一个大信封交给了事务长。你懂我的意思,不是吗?如果你有什么贵重物品,你会把它装进那个事务长给你的大信封里,然后封好并在上面签名,事务长会把它放进保险柜里直到航程结束。我十分肯定就在上船的第一天,她交给事务长一个信封。”

“那又怎样?”

“你看,如果船长允许的话——船长的话就是法律,不是吗?——你就能从事务长那里得到那个信封,然后你可以交给我。”

两人又一次沉默了。

能如此平静地做出这样的要求是非常令人钦佩的。麦克斯不发一语,将目光由头上的灯转向她,再次打量起这个女人。

“而与此同时,”他说:“你却不讲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是的。”

“甚至是今晚发生的事?”

“就是这样。”

“或者说,事实上你不会做出任何解释?”

“我无法解释,什么事都解释不了。但是你应该能理解?你相信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