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狮子和独角兽(第2/3页)
“英国人。”那警官说道,检查着我的护照。他发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噪音:“先生,你刚刚说的话让我误以为是什么信号,我当然不想给没有恶意的旅客带来麻烦。然而……”
我稍微平静了些,因那警官咬牙切齿,如同一个正在断案的地方法官,用手指轻抚胡须。但我完全想不通我究竟说了些什么。如果这件事像某个问题一样属于政治问题,那我可真危险了。
“大概是我不了解贵国的语言。”我说道,然后鞠了一躬,这使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实话实说,我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我无意冒犯贵国的拳击手或内阁成员……”
“我国的什么?”警官问。
“贵国的拳击手,”我说,想象着这句话在空中渐渐凝固,“或贵国的内阁成员。我猜这两位先生应是其中一种吧……”
虽然我们引来很多不太友好的注意,但我感到我的麻烦消失了。只见那警官强忍着笑了起来,在人行道上连连顿足。
“哈,现在一切都没事了。你被巴黎人给捉弄了,他们拿你开玩笑,先生。我替他们的坏行为表示歉意。很抱歉打扰您了。再见吧,先生。”
“等等,”我说道,“究竟谁是弗莱明德?”
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似乎是人类本性,而也正是这本性引发了后面大部分的麻烦。他回头看着我。
“他是个杀人犯,先生。”警官说道。他耸了耸肩,向我道了声再见,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栅栏。我也跑到边上,离开大众视线,让侍者走掉。几秒钟后,我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位警官把我的护照拿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但现在我不能搞什么大动作,因为我刚才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不过我觉得那警官很快就会发现他手里的护照,而后物归原主,或许我也能找侍者问问他的号码,然后轻松拿回我的东西。想到这里,我决定先坐在原处,稍微平复一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而正是这时,伊芙琳·切尼闯入了我的视线。
她从另一个入口走来,正对着协和宫殿的方向。就算她没看见我被警官询问的那一幕,也应该听见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在她眼中一定是个傻子,在这次莫名其妙的碰面之前就是了。而今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路灯在晚霞夕照中闪着微弱的光亮,在这样的气氛里遇到她,就算是个奇妙的开端吧。因为无甚先兆,她的出现和着装都让我感到吃惊,说实话,刚刚看到她的瞬间,我甚至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伊芙琳·切尼。
倘若她按以前的样子出现,我也不致如此惊讶了。她算不上老朋友,可能见过四五次面吧。现在她头发乌黑,双瞳闪着浅褐色的光芒。我不得不承认,她是那种女人,那种士兵在前线奋战了三个星期后会朝思暮想的女人——但愿你别因为这句话说我没有骑士风度。然而,她从来不会承认这些,她希望别人能注意一下她的头脑,而我竟像个傻子般相信这些。她从事政治,这意味着她会从一个秘书变成一个声名显赫但鼓噪不休的议员,然后拥有自己的选民,顺势摇身变成臭名昭著的女性政治家——当然,这只是我糟糕的设想。
不管怎样,她总是带着冷漠随意的口气谈论政治,诸如什么进步、服务、种族未来之类话题,而这据我看来全属胡扯,毫不可信。她爱穿女士西装,戴夹鼻眼镜,镜腿上一条长长的链子别在耳后。
就像我之前所说,这只是她留给我的印象——而那晚在莱莫尼的会面却使这些印象全部灰飞烟灭。她展现出她本应成为的样子。她穿着类似运动装的白色上衣,斜带着那种常见的白色帽子,从栅栏外走了进来。她那红扑扑的皮肤带着一点微微的金褐色,着实少见。她浅褐色的双瞳盯着我,带着无动于衷的神情,却紧张地摆弄着手提包的搭扣,且开且关。她径直走到我的桌前,我马上跳了起来。
“你好,肯。”她带着一贯的冷漠、老成。
“你好,伊芙琳。”
接着,她肃然开口。
“狮子和独角兽,”伊芙琳说道,“因皇冠而战争:狮子在小镇取得完胜。”
如果这些话让我在几分钟前听到,我一定会大笑着问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刚刚莫名其妙地受到警察问话,这让我觉得我这平静安详的假期正慢慢被疯狂的事情打乱,仿佛指南针改变了方向,而我也必须调转航线。
“让我们看看,”我思索道,“接下来是怎样的?”
“有人给它们白面包,有人给它们棕面包。有人给它们梅子蛋糕,并把它们赶出小镇。”
她长长一叹,坐下来看着我。
“给我点一杯喝的,行吗,肯?”她说道,“你知道,当我确定是你的时候,我多么开心。”
“我深有同感。现在才是你应有的样子,但愿你别介意我这样说。”
她仍未露出笑容,那浅褐色的眸子始终好奇地盯着我,眉毛稍微上扬,给她的额头增添了几道皱纹。“这是一种释放,”她答道,声音低沉,“可能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一堆事。我们最后一次会面似乎很糟,对吗?”
“嗯,是的。都是我把一切搞砸了,我不该胡乱评论你那些朋友……”我承认道。
伊芙琳抿嘴一笑,这一笑让她的双眼抬起,满是调皮味道。在那瞬间,她看起来是这样充满活力,金黄的皮肤散发迷人气息,仿佛具有魔鬼才有的力量,而我禁不住满心欢喜,凝望着她。她双手握在一起,眼镜向一边滑了下来。
“如果你能给我点暗示的话,我就会早点告诉你我也多么讨厌那些朋友。”她说,“你怎么不早说你还是个特工呢?我每次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你总是摆一副臭脸给我……看见没,谁让你不早点儿告诉我。我甚至还跑去H.M.那里问你的消息,但我从未在他那儿得到什么满意答案,反而是他总在我身上开些不正经的玩笑,说我该赶紧结婚什么的,还不断抱怨一个叫汉弗瑞·马斯特斯的人。啊,对了,我得言归正传说我们的正经事,告诉你……”
她严肃的表情又回来了。她飞快望了望四周,说了段莫名其妙的话:“乔治·莱姆斯登先生要把独角兽带到伦敦,我们今晚要抵达‘盲人旅店’,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乔治·莱姆斯登先生明明要来巴黎。”
“哦……”我感到指南针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她把手伸进包内:“乔治先生昨天到了马赛,他会选择普通航班,因为他不信任私人飞机。今天有两班法国飞机联盟的飞机从马赛飞往巴黎,他会坐第二班,大概明晚九点十五分抵达。我收到的最后指示就是要我在晚上十一点开车到“盲人旅店”,它距离奥尔良的另一边大概只有几英里。我得到消息,乔治先生一到巴黎就会直奔那个旅店。证明你身份的办法就是完整背诵刚才那份‘狮子与独角兽’的韵文,顺序不能错乱。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