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从电梯内部向外窥视(第2/4页)
“他手中递出的东西,似乎是方才捡到的那个物件。我战战兢兢地紧抓着通风口下方的壁架,目光极力张望,原来那是一段黑色的头发或毛线,而且已被裁成假髭须的形状。
“‘我到处找遍这玩意儿,’他说道。‘林克非要我戴上它不可。他特别情有独钟在别人身上装贴毛发。刚才我在地上找到它了。但是,我的匕首在哪儿呢?我也找不到它。如果没有匕首的话,你他妈的要我怎么演好戏?在整场戏中,它是最重要的东西。小罗,你是这场表演的服装管理员——我的匕首在哪里?’
“‘你的匕首在哪里,我一点概念也没有,’何姆斯答道,他闭着嘴说话的样子,和我的朋友莫达克先生在教会庆典上所表演的口技如出一辙。‘我打开展示柜,然后把匕首放到阶梯上你看得见的地方。你可不可以试着动动脑筋想清楚。除了找到你的匕首外,是不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呢?在这个节骨眼上——山姆!’
“破口大骂的贝克特已转身冲向博物馆的正门。另外两个人一边急着出言相劝,一边紧跟了上去,而我也挂在高处引颈紧盯着他们的去向。我说不上来自己是如何失去平衡的;每当我埋头苦思时,就会有人注意到(特别是内人,家里一些细小不显眼的破损都可以令她怨声载道)我的肢体出现了奇怪的动作,虽然我不得不认为这个观察还真是似是而非。不管怎么样,当时我的身体倾斜得太厉害,导致脚下的箱子翻覆,我能免于摔个狗吃屎,全是因为紧抓着通风口下方的壁架才逃过一劫,然后身体再荡下来。我摸黑拼命把箱子重新竖起来,这时候我的手指头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简言之,我的指头碰到的是一把掉在电梯地上的斧头刀身。我一碰到它,原本是应该兴奋地叫出声来,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所经历的淤伤、受尽的耻辱,以及某种程度上的紧张压力,这诸多痛楚在那一瞬间到达了极点,而内心被激发出来的勇气则一发不可收拾,让我想抓着这群歹徒痛扁一顿;然而,我几乎只是眼角噙着泪珠罢了(坦承此事,我丝毫不感到羞愧)。有了那把短柄小斧头,我就像个迈阿密大街上的美国印第安战士,可以向我的敌人挑衅,并且以胆大妄为的塞米诺族(译注:Seminole,北美印第安人的一族)语言回应他们:
你们蜂拥而来的军团气势如虹!——我不会屈膝胆怯的!
手铐再也无法绑住现已挣脱束缚的手臂;
暴风雨低啸隆隆作响,我披上铠甲有如雷鸣般响亮,当风雨来袭时,随之而降的刀光剑影会让你们胆战心寒!
“不,不用这样,赫伯爵士,您无须催促我把故事继续说下去。我岔题导入这些诗句,是因为不愿回想我重新攀上箱子时所见之情景。那真是无与伦比的震惊和恐惧!相信我,那般情景,且让我尽可能不夸大地平铺直叙。
“如我刚才所说,当时我的目光直盯着大厅对面的那一列马车。而离我左边不远的斜对面处,在那个视野无法一目了然的地方,是一辆我刚刚提过的超大型黑色马车。先前我看见的那一伙人,全聚集在‘波斯陈列室’拱门附近、离我位置最远的大厅角落;他们所在之处是马车列的另一端,也就是车列的最前端,因此无法看到我所见之事。他们慌慌张张低语嘀咕的声音回荡着,但我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因为那辆旅行马车的车门,正在非常缓慢地打开。
“在浅蓝色月光的照耀下,车厢门朝着我的方向打开来。它的空间似乎够大,可以让一个人绰绰有余地站在里面。而那里头真的有个人站着,他用右手推开车门以取得更充裕的光线,同时略微倾身向前,俯视着脚边某个大型块状物。这个男人身穿一般警员的制服。当下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警察来了;但随后我才想到,歹徒老大说过他的手下之一会穿着警察制服。他先用脚把车门撑开,接着弯腰从地上将那块状物拾起。此时我瞧个分明,原来那块状物是个男人的躯体,其脑袋瓜正朝我这个方向垂下;接下来,冒牌警察抓住男人的肩膀并将身体拉直。他一手稳住男子,另一手紧抓着男子的脑袋后面——显然是抓住对方的头发或帽子,因为高礼帽还紧紧戴在头上——然后用力往上一拉,端详对方的相貌。
“那是一张死人的脸,赫伯爵士,虽然颈子懒洋洋地无法伸直,但直瞪着我的眼珠完全睁开,眼眶内围成一圈的眼白历历可见。此外,那名男子的嘴巴张开,脸上留着胡子,身上的深色大衣敞开,我看到他的胸口插着一支貌似象牙的白色突起物。就这样,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那一刻,博物馆前面传来浅发女子的尖叫声。从那个位置,她不可能看到车厢内部,也见不着里头的可怕景象。原来她是对着冒牌警察大声呼唤:她叫他‘达令’,并且问他干嘛‘突然消失躲到车厢里头’。那亲密的叫声传荡在内藏死人的拱顶下,所产生的共鸣回响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他的反应相当快——从他的举动来看,我知道他是有罪的。他仍以单手顶住尸体,同时从车上跳下来,随即用另一只手摔上车门把死人关在里面。我承认,车门猛然关上并把尸首挡住的轰隆隆噪音,的确让我胆战心惊;而他亲切话语所引发的回音,更是令我畏缩退却。
“‘没事,’他大声说道。‘我的警棍掉到一辆马车里面,就这样而已。没事的,不过我们得离开这里,而且动作要快。这场戏似乎是没得唱了,既然如此,干嘛还不走人?先把你们女孩家送走,然后杰瑞、山姆、小罗和我,应该要开个小会议讨论一下。’“这时候,贝克特大步来到中央的主要通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离开?’他问道。‘不是说没事吗?’
“‘不,不是——’冒牌警察以嘶哑疑似真诚的口气叫道。他一转身,眼睛往上一瞥,目光越过大厅直冲着我而来。
“通风口上面的孔眼设计得密密麻麻,所以我的相貌他是不可能看清楚的;然而,要隐约辨认出有个头形在通风口后方却是绰绰有余。那个戴着头盔的蓝衣男子,不动如山地站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他脚边有一小团青色阴影,鬼魅般的粱柱环伺在旁。此情此景我是没办法很快忘掉的。虽然他的眼睛被头盔暗影遮住,但看得出来它们似乎在骨溜溜打转,并且眼波闪烁不定;此外在头盔下方,我看见沿着他侧脸淌下的一道汗水隐隐发亮。
“‘谁在那个电梯里头?’他说道。
“‘是杰瑞用弓和矛捕猎到的俘虏,’浅发女子得意地咯咯笑道。‘问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