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捣蛋鬼与红色笔记本(第2/3页)
修葛故作镇定,没有让自己笑出来:“喂,先生,”他抗议,“我希望你别再这么做。只有神秘的凶手才这样出入密道。你出现时——”
烛光下,他父亲看起来一脸疲惫和沉重。他面对莫利:“为什么,”他说,“没有人告诉过我有这条——密道?”
莫利茫然迎视他的目光,呆愣了一会儿说:“什么?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先生。你知道的,这不是密道,要是你靠近一点看,你会看到那些铰链。你手指正放在开关上。它通到——”
“我当然知道它通到哪里,”主教说,“它通往楼下花园那道隐蔽的门,我就是从那里找到这条密道的。两边门都没有上锁。你难道没想到这样外人可以随意进出这间房子?”
莫利深邃、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似乎另有所思。他微微点头。他说:“外人的确可以任意进出这个入口。我们从来不锁门的。”
主教将蜡烛摆在壁炉架上,拍掉外套上的灰。他脸上再度出现凝重的表情,仿佛刚发过一顿脾气或一夜不曾好眠:“不管怎么样,”他说,“这里最近有人出入过。灰尘有被搅乱的痕迹。那里有个柜子,你的鞋……”
他沉重地耸着肩,走到床边。修葛看到主教在观察墙上及地上几滴飞溅的红渍。刹那间,割喉的景象、顶着假发的男人从十七世纪穿越时空、侵入这间已经人去楼空的旧房间。然后,思绪一闪,修葛想起那瓶红墨水。这就是捣蛋鬼闹事的地方。这里发生过的事无一不荒诞离奇又骇人。
“我们的权威人士,”他继续以沉重的语气,“侦办犯罪案件经验丰富的菲尔博士,以及表现杰出的莫区巡宫,都无法让我信服——所以,我决定靠自己的线索展开调查。告诉我,这个房间通常没有人住,是吧?”
“从来没有,”莫利说,“这里湿气重,也没有暖气。为什么这么问,先生?”
“那么,为什么那晚普林莱姆先生会睡在这间房里?这种事会让人感到很刺激吗?”
莫利瞪着他:“你应该知道的,先生!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我都在场。只因为他要求……”
主教不悦说:“是我在问你问题,我这么做是为了我儿子。我希望他能了解什么才是正统的侦查程序。”
“喔!”莫利说,眼里露出一抹啼笑皆非的神情,“我了解。那天,你、我父亲、普林莱姆先生和我,聊起那名自尽男子就是死在这间房间里。提到“怪力乱神”之事。因此,当普林莱姆先生不得不留下过夜,他要求住在这间——”
“对对对,正是如此。”主教点头,缩起下巴,“这就是我要确认的,听着,修葛。然而,普林莱姆先生起初并没打算要过夜,是吧?”
“没有的,先生。他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巴士,然后他——”
“我必须提示你,修葛,没有一个外人会知道教区牧师准备在这里过夜,甚至没有外人知道他在这里。这是临时决定,很晚才做的决定。更别提有任何外人晓得普林莱姆先生想要住这间房间……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个故意来捉弄普林莱姆先生的外人所为?”
“喔!”修葛说,犹豫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指,有人偷偷潜进密道到储藏室,偷走那些鞋子;但他没料到这个房间里有人……”
“完全正确。我得警告你,你没有按部就班听我推论。”主教用恼怒的口吻制止他,“不过,这的确是我的意思。他没有预期到屋里会有人,不知道该进去还是退出——可能是后者——他弄醒了普林莱姆先生,只好藉由装神弄鬼吓唬对方来掩饰自己。”主教的浓眉皱成一团,双手插在口袋里,“接下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是怎么进行计划,也能证明他曾经来过这里。”
他从口袋中掏出—本红色皮装笔记本,掸掉灰尘,封面印着烫金缩写字母:“这个最有趣的线索掉在密道楼梯转角。上帝助我找到它。此人真是太不幸了。缩写字母是H·M。你们还需要我挑明了说,这个人就是年轻的亨利·摩根先生,还是直接揭穿他协助莫区巡官探案的虚情假意?我相信,是他分散莫区的注意去搜查接待所的脚印,还好心提议要替物证灌石膏模。”
“胡说!”修葛激动脱口而出,硬吞了一口口水,“我是说——抱歉,但是这的确太牵强。不会是这样。事情——”
莫利清清嗓子:“你必须承认,先生,”他急忙辩解,“你的推论的确有可信之处。我不是指杀人的证据——而是关于亨利。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去捉弄普林莱姆先生或任何一位住在这个房间的人。但除此之外,别的都不成立。”
主教摊开双手:“年轻人,”他说,“我不用说服你,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亨利·摩根知道普林莱姆先生当晚要留在这里过夜吗?”
“喔,他不知道。但他搞不好正巧看到普林莱姆先生进来。”
“所以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事先知道普林莱姆当晚要留下?”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
“还是,他以前住过这个房间?谢谢你。”他小心翼翼将笔记本放回口袋,轻拍背心,装出一副亲和的态度,“我想我现在最好等待我们还在图书室晤谈的权威人士出来。我们现在是不是该下楼了?莫利,请你把蜡烛吹熄……不,留着它吧。等会儿可能还派得上用场。”
他们沿走廊出去之后,莫利开口:“我得说,先生,”莫利说,“你的假设——实在是太荒谬了,请别拿这种小事钻牛角尖。我告诉你,摩根对狄宾这个老家伙很感冒,话是没错,大家心里都有数,包括亨利自己。但是他没有必要……”他迟疑了一下,彷佛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要偷溜上楼拿我的鞋子!不,不。不会是这样。这纯粹是假设。”
“好孩子,小心一点。我希望你弄清楚,我无意指控谁。甚至连我的想法,也还没有到指控或暗示谁是凶手的地步。不过,要是这位受人敬重的绅士,菲尔博士决定趁我不在时动用行使权力的文件,我若能从旁协助让他不落入圈套,他到时就不至于懊悔万分。”
修葛从未见过他父亲这种偏激和怀恨的心态。不仅如此,他突然发觉到主教真的老了,没有从前的稳重。在过去,即便是严苛的舆论,也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公正与智慧。修葛眼前看到的似乎只是白发苍苍的大脑壳、松垮的下颚和一张尖酸刻薄的嘴。他活得太久、太积极,现在不自觉越来越幼稚。仅仅一年时间……修葛心想,遭人背叛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毕生赞美的上帝要让他变成一个愚蠢的人——这些夸张自以为是的卖弄已经变成所有人的笑柄。但是,这一点都不好笑。所有最疯狂的玩笑也不过是如此;他正视这件事。世上一定还有哪里有道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