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4页)
高尔用他明亮、充满兴味的狡黠眼睛打量着他,看他笨拙地抱着只破损的木盒走出藏书室。这时沛基感觉阁楼里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原来是肯尼·墨瑞和纳塔奈·巴罗两人不耐久等,坚持跟随他们上楼来。巴罗的大眼镜和墨瑞那张倨傲、沉静的脸孔从阁楼阶梯冒出,像是从一道活门出现似的。菲尔博士把弄着那只木盒,在机器人偶沙发的狭窄边缘费劲地将它稳住。
“过来,把这机器人偶抓稳!”博士急切地说。“这里的地板很不平坦,我们可不希望她撞上我们然后滚下楼梯去。看看这个。这是尘封已久的珍贵历史呢,对吧?”
盒子里有几颗小孩玩的玻璃弹珠,一支把手涂了油彩的生锈小刀,几个钓鱼用的假蚊钩,一颗沉重的小铅球,上头花束似的焊接着四只大钓钩,还有(不甚协调的)一条历史久远的女人袜带。但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并非这些。所有人全盯着最上面的那样东西:那是一只用铁丝和羊皮纸粘成的双面脸或者面具之类的东西,仿照雅努斯神(译注:Janus,罗马神话中的门神,有前后两张脸孔,一张朝前看,一张朝后看)的形象做成有着前后两张脸的一个头颅。已经污黑、干皱得不成形。菲尔博士没有伸手去碰触。
“看起来真恶心,”玛德琳细声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的面具,”菲尔博士说。
“什么?”
“在妖术集会的时候,主持仪式的祭司所戴的面具。曾经读过关于这方面文章或甚至写过相关文章的人,大部分都不清楚那是什么妖术。我不想在这里说教,不过我不得不举例说明。撒旦崇拜一向被视为基督教仪式的邪恶模仿,但其实在异教信仰里头有着古老根源。它的两个神祗就是丰饶与抉择之神,双头雅努斯;以及丰饶与贞节之神,戴安娜。祭司(或女祭司)通常就戴着代表撒旦的山羊面具或者我们手上这种面具。呸!”
他用食指和拇指戳着那面具。
“你暗示这种事情不止一次了,”玛德琳轻声说。“也许我不该问,但能不能请你给个干脆的答案?这样问实在荒谬: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附近有个撒旦崇拜集团?”
“只是笑话,”菲尔博士神情开朗地高声说,“答案是,不是的。”
片刻沉默。接着艾略特巡官转过身来。他惊讶得几乎忘了他们正在证人面前说话。
“等等,博士!你不是这意思。我们的证物——”
“这正是我的意思。我们的证物无法证明这点。”
“可是——”
“噢,老天,我怎么早没想到!”菲尔博士激动地说。“好不容易遇到个合我胃口的案子,我竟然现在才想到答案。艾略特,孩子,‘屏风’树林那里没有邪恶的团体举行聚会,晚上也没有山羊角笛和狂欢酒宴,笃实的肯特郡居民也没有成群结党被煽惑去做任何这类疯狂的愚行。当你开始采集证据的时候,这的确是盘旋在我脑中的意念,但现在我发现黑暗的真相了。艾略特,这整件事情当中有个狡猾的人物,而且也就只有一个。所有事端,从残虐的构思一直到执行谋杀,全是这个人的杰作。我可以把真相免费赠送给你。”
墨瑞和巴罗走来加入这群人,一阵脚步声吱嘎响起。
“你好像很兴奋,”墨瑞淡然说道。
博士一脸歉意。
“这个,的确有一点。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不过已经有了端倪,眼前我有些话要说。问题就在于——呃——动机,”他凝望着远方,眼里微微闪烁。“再者,这事十分奇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手法。老实告诉你,和某些人发明的智性娱乐比较起来,撒旦崇拜这档子事实在率真直接得多了。各位先生——女士,恕我失陪了。我想到花园里去瞧瞧。继续吧,巡官。”
艾略特还没清醒,他已经摇摆着走向楼梯。艾略特迅速进入状况,恢复干练。
“那么就这样吧。你有事吗,墨瑞先生?”
“我想看看机器人偶,”墨瑞粗率地回答。“我发现,自从我提出指纹证明之后就一直置身事外,没能有别的贡献。原来这就是女巫人偶。还有这个,我可以看一下吗?”
他拿起那只木盒,转弄着,然后拿到窗边灰蒙蒙的光线底下。艾略特仔细观察他。
“你以前可曾看过类似的物品,先生?”
墨瑞摇摇头。“我听说过这个羊皮纸面具,但是从来没看过。我在想——”
这时候机器人偶动了起来。
直到现在沛基仍然可以发誓当时没有任何人动它。说来也许真也许不真。7个人围着那东西推挤,窸窣踩着缓缓朝向楼梯方向隆起倾斜的地板。但是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十分晕淡,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墨瑞身上,看他背对着女巫人偶,用右手把玩着木盒。如果谁动了下手,或脚,或肩膀,根本没人会察觉。他们没察觉的是那个锈蚀的人偶突然像汽车刹车失灵那样地悄悄往前滑动。他们只看见一堆300多磅的废铁一跃向前,子弹似的朝着楼梯射过去。他们只听见轮子吱吱滚动,菲尔博士的手杖在阶梯上的答答声,还有艾略特的惊叫:
“老天,看那下面!”
最后是它开始往下翻滚的声响。
沛基上前去拦它。他用手指钩住铁盒子,试图挡住这上膛的枪弹,他让它保持直立,否则它可能会头脚颠倒地翻覆,一路疯狂地冲下阶梯而撞碎所有挡路的东西。这黑色重物的轮子继续滚动。沛基趴在楼梯最上方几阶,看见菲尔博士眯着眼睛抬头瞧——他已经在楼梯中途了。沛基看见楼梯下面敞开的房门透进天光,看见菲尔博士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只能像反抗袭击似的猛挥手。接着他看见那黑色物体以仅仅分毫的差距扫过博士身边。
但是他看见了更多;更多无论如何料想不到的情况。他看见那个机器人偶冲出敞开的房门,进了楼下的通道。当它着地时撞落了一个轮子,但丝毫无损于它强大的冲力。它摇晃了一下,然后朝向通道正对面那扇房门撞了过去;门应声打开。
沛基踉跄下了楼。不必猜也知道尖叫声是来自通道对面的房间。他知道那房间里有谁,知道贝蒂·哈波陶住进那里的原因,以及此刻是什么进去找她。当机器人偶静止,嘈杂声停歇,细小的声音娓娓飘出。不久后他清楚听见房门嘎的开启,金医生走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楼上的混账,你们搞什么鬼?”
第三部
因为,深究起来,这就是撒旦崇拜主义;
当人思考这命题时,自人类有史以来就存在的,有关客体的问题即成为从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