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吸血的石碑

按迷信的说法,人们冲撞了恶鬼煞神就是撞煞,也叫中邪,撞了煞就要遭报应,轻则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重则发疯抽搐而死。

麦村旁边的老松林里有座破败的寺庙,据村里的老人说是明朝年间建造的,清兵入关时在那里发生了一场血战,丢下了许多孤魂野鬼。老松林遮天蔽日杂草丛生,大白天也是阴森森的,又传说有人在那里撞了煞,从此再没人敢去探头探脑。

今年的夏天多雨,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憨到镇上卖了草药,回来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他脱了个光脊梁抄近路回村,走到老松林边已是大汗淋漓,看看老松林里树荫浓密凉风习习,忍不住想进去歇歇脚。

他选了个平坦地方刚要坐下,忽听松林深处好像有人走动,便以为也是路过的村里人来乘凉,他一边喊着:“喂!里边是谁呀?”一边就往里走,等走到寺庙废墟边上一看,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他忽然想起了撞煞,莫非这里真的有鬼?

大憨才不会自己吓唬自己,他猜可能是什么小动物闹出的动静。看到脚下有块倾倒的石碑,正像一张床的大小,摸了摸凉冰冰的,乐得赶紧躺下来,只觉得汗湿的后脊梁一阵凉爽,身上的燥热全消,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大憨醒来已是日头偏西。急急忙忙赶回家里,娘看他跑得满头大汗,一边埋怨一边拿毛巾给他擦汗,擦到后背吃了一惊:大憨的整个后背都是红色的!娘吓得惊叫起来:“是血呀!你后脊梁咋伤了?”大憨也吓了一跳:“没伤呀,俺咋不觉疼呢?”大憨娘拿毛巾一擦,毛巾也变成了暗红色,明摆着就是半凝固的血。她一边擦一边找,后背上竟然没有伤口。娘问大憨一路上都做了什么,大憨才想起自己在石碑上睡了一觉,难道是那块石碑作怪?

这一说可把大憨娘吓坏了:“咋敢在那种地方睡觉!你莫不是撞煞了?”一边念叨着就给家里供的观音菩萨烧香,大憨却不以为意,擦了身子便去菜园浇水,浇着浇着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身上一阵阵发冷,赶紧回屋躺在了床上,娘发现不对劲儿,跑过来一摸他的脑门热得烫手,慌忙跑去喊邻居卞大姑。

卞大姑惯会针灸拔罐子,常给人治个感冒发烧腰腿疼,她听了大憨娘的话就变了脸色:“是撞煞了!”忙跟着大憨娘跑了来,她听大憨讲了事情的经过,又详细问了石碑的模样,马上惊叫起来:“啥子小动物,那就是碰见了恶煞!石碑也是成了精的,专门要吸人的血,幸亏你睡的时辰短,睡久了就给它吸干了!”

大憨不相信:“石碑会吸血?瞎说!”卞大姑生气了:“你憨头憨脑的懂个屁!它不吸血你后脊梁上是啥?”大憨不吭声了。大憨娘央求卞大姑给大憨医治,卞大姑摇摇头:“这是该当受的罚,罐子针灸屁用不管,烧烧香求菩萨保佑吧!”临走又嘱咐大憨千万不要再去老松林,惹怒了恶煞就要遭恶报了。

大憨才不甘心受这个罚,自己到卫生所看病去了。医生诊断是伤风感冒,给他输了液吃了药。仗着身板结实,大憨第二天就退了烧,早晨喝了一大碗面汤,坐在院里琢磨:按医生说自己发烧是睡在石碑上着了凉,可后脊梁上的血是哪来的呢?难道石碑真是成了精?大憨犯了犟脾气,决心再去看个明白。于是他跟娘说要出去溜达溜达,披上件衣服出了门。

大憨出了村直奔老松林,趟着乱草来到废墟,找到了那块倾倒的石碑。现在他看清楚了,石碑旁边还有一只淹没在杂草里的石龟,大憨笑了起来:原来是王八驮石碑!他试着抬了一下石碑,石碑纹丝没动。凭大憨这身板,扛二百斤麻包小菜一碟,那么这石碑少说也有半吨重,估计是年头太久,王八实在是驮不动它了。

大憨仔细看看石碑,石碑是青灰色石头雕成的,石头里有许多暗红色纹路,很像是浸透了血。再看石碑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字,这些字有的残缺,有的他不认得,断断续续地读不成句,可是开头的那个“朕”字却让大憨吃了一惊。他知道只有皇帝才能自称“朕”,那么这个碑就是皇帝的御笔所书。他写的是啥,又为啥要立这个碑?大憨猜不出来,更不明白它为啥会吸血。

大憨肚子里憋不住话,回家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娘,吓得娘脸煞白,扬手给了大憨一巴掌,顾不得说话就往卞大姑家跑。她把事情跟卞大姑一说,卞大姑连连跺脚大叫:“糟了糟了!皇上的石碑怎么敢碰?那是有恶鬼煞神看守的!你赶紧回家看住他,别让他跑出去胡说,让恶煞知道就要找上门的!”

大憨娘又急急忙忙跑回家,看到大憨又要出去,吓得赶紧拉住:“你又想干啥去?”大憨说:“俺想把这事跟村主任念叨念叨。”吓得大憨娘一把拉住他,边骂边往屋里拖。大憨知道现在是出不去了,只好跟娘回了屋。

到了夜里,大憨啥事没有,大憨娘却犯了病,躺在床上说胡话,一会儿喊撞煞了,一会儿喊吸血了。大憨知道娘这是受了惊吓,自己怎么劝都不管用。心病还要心药医,只要卞大姑能改口说不是撞煞,娘一宽心病也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大憨来到卞大姑家,却见卞大姑的老公桂大叔也在家里。卞大姑笑道:“来得巧了,你桂大叔刚从城里回来,他有办法给你娘治病。”大憨乐了:“俺听说桂大叔在城里卖假古董,啥时候又会治病了?”卞大姑生气了:“憨头憨脑的东西!真不会说话!”

桂大叔却笑了起来:“怪不得叫大憨,说话真实在。我虽然不会治病,却有办法对付恶煞。”桂大叔郑重地告诉大憨,那块石碑年深日久已经有了灵气,现在又吸了人血,很快就要修成恶煞祸害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把它运到泰山脚下,用泰山“石敢当”把它镇住,让它永世不能为患。只是这块石碑太重,没办法装车,听说大憨有起重的手艺,家里又有专用的滑轮三脚架,只要能把石碑吊到车上运走,这件善事就功德圆满了。恶煞消除了,大憨娘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大憨问:“这样的善事为啥不找村委会?派辆吊车来多快当?”卞大姑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这事千万不能声张,别人来了要撞煞的,你血气方刚,恶煞也奈何你不得,所以只能由你来动手,我和你桂大叔也只能帮帮忙,这事越快越好,咱们就在明天夜里装车,让你桂大叔把它运走就行了。”大憨点点头:“行,你们就瞧好吧!”

第二天将近半夜,大憨扛着滑轮三脚架悄悄出村直奔老松林,走进去就见石碑旁边停了一辆小货车,桂大叔和卞大姑已经先到了。他们帮着大憨支架子挂滑轮,大憨把石碑用粗绳子拴好,拉动铁链哗哗地起吊,随着滑轮的转动,石碑一点点地离开地面,渐渐地高出了车厢。桂大叔把小货车退到石碑下面,大憨松开铁链,石碑轻轻地落在了车厢里,桂大叔打开一卷苫布叫大憨:“来,帮我把它盖上,别让它成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