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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烂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付苧哀叹着趴在桌子上。

“那是迄今为止我人生中最大的奇迹。”

“我们休息一会儿。”

他合上书,走去吧台给自己弄了杯苏打水。

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眯起眼盯着对面的墙壁。那上面挂着店里唯一的装饰品——一个平面沙漏。

沙漏由黑色的金属边框和特制的玻璃构成,中间有对称的平滑斜坡和转动的轴盘,白色的细沙通过斜坡底部的细孔从上半部分均匀地流入下半部,玻璃平面上则用长短线标着刻度。

极其利落的线条,犹如实验室里简单而精确的器皿。按理说这个沙漏和“冰点”的整体风格并不搭配,但放在那里又分明很协调。

付苧拿着杯子回来,循着我的视线也望向那边。

“怎么样,那玩意儿?我一个朋友手工制作的。”

“它让我想到一个认识的人。”

其实也说不上认识。就算是在网上,我和Black Fool的交流也不多。

付苧倒好像来了兴致。

“说说看。”

“说什么?”

“你对这东西的看法。”

我窘迫起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

“随便说,说你眼里看到的就行。”

“这样啊,”我搔搔头,再次望向那个沙漏,“每面都刻有八道长线和七个大格;每个大格里有五条短线和六个小格。我对着手表看过,沙子漏满一大格正好一小时,那么每一小格就代表十分钟,这个沙漏的刻度代表了七小时的时长。

“‘冰点’上午十点开门,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沙漏倒过来开始计时。而沙子全部流进下半部分的时候,正是你家打烊的时间。但其实全部沙子加起来也达不到最上方的长线,实际总时长只有六小时二十分钟,所以你总是在四点二十分就关门了。”

付苧惊奇地看着我。

“原来真的有人会仔细数上面的刻度,还对着手表验证实际时间。”

我脸红了。

“我只是无聊的时候有数数的习惯。”

“难不成走在街上的时候会数路灯,过马路时会数斑马线,还是等车的时候会在意对面大厦有几层?”

我有点恼火,没有接口。因为他说的我全做过。

“这没什么,”付苧爽朗地笑出声,“作品这么仔细地被人观察,我朋友知道会很开心的。”

我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不过,第一条长线旁边的FP是什么意思?”

“Freezing Point啊。”付苧笑着说。

原来是这家店的名字,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到第二周周五之前,“黄昏公园”论坛里“版聊杀人游戏”的活动版块中都没多出几个新帖。游戏才刚刚开始,线索少得可怜,想判断谁是杀手根本无从下手。

二十三时五十六分,游戏帖准时解禁,我点了进去。

“欢迎回来,各位。请按老规矩报到。”

我回复了帖子,其他人也纷纷到场。过了二十二分钟,除去已在第一轮被“杀掉”的橙,还有代号为绿的人没有出现。

“不等了,我们先开始讨论。请诸位向你们心中认定的杀手投出一票。”

黄回复说:“橙的遗言等于什么都没说,这样不就是让我们瞎猜吗?”

我深感赞同。没有线索,没有提示,这游戏就像是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找东西。

“抱歉,我来晚了。”绿这时突然冒了出来。

紫说道:“这么晚才出现,杀手不会是你吧?”

绿很快回帖反驳说:“我要是杀手,一定很想早些知道大家的看法并加以干涉,怎么可能来这么晚?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白说道:“那么,最早出现的红才是杀手?”

紫回复绿说:“未必。也许你早就进帖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发言。这样一来可以在暗处观察动向,二来我们在考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将不在场的人排除在外,你的安全性就提高了。”

青回复白:“红那家伙只是比较准时吧,上次也是一开帖就回复了。我倒觉得紫比较可疑,硬要用牵强的理由说别人是杀手。”

青明明和我不熟,却用“红那家伙”称呼我,让我有些不快。确认了一下他的ID,印象里一直是个说话没什么礼貌的人。

绿说:“按照紫的说法,我要是杀手,还没收集到有用的信息就现身了,岂不是违背了本意?紫用臆测的理由误导大家,说不定正是杀手混淆视听、掌握主动的手段。”

“红,你怎么看?”和我一样一直没说话的蓝突然发问。

我有点意外,想了想,老实地回道:“我不知道。”

 

最后的结果是:黄、绿、青、白投票给了紫,紫投给绿,我和蓝投给了青。

第二轮以多数票淘汰了紫。

封帖前看到青火冒三丈的发言:

“那两个投票给我的浑蛋,你们瞎眼了是吧?!”后面跟了一长串胁迫般的惊叹号。

我不禁咋舌。

第二天早上,紫发布了“遗言”:

“我确实不是杀手。昨天想了一下,我好像犯了个错误。杀手想藏匿在人群中,必然会避免做出任何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言行。第一个发言讨论的黄和迟到很久的绿都不具备这样的特征。但也不排除我这种程度的猜测也在杀手的意料之中,因而他采取了主动。那样的话,我们的对手就很可怕了。请留下的各位开动脑筋,早点找出杀手。”

其实,昨晚我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才没有选择黄、绿或紫;但也的确不能肯定,不活跃的人就是杀手,我自己就是个反例。所以,我最后采用折中的方法,选择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