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导的秘密

六月是一个繁花似锦的季节,空气中似乎随处可以嗅到淡淡的花香。街道两旁的洋槐和白杨撑起的阴凉挡住了太阳不可一世的热力。偶尔一阵风吹过,树上如云朵一般层叠堆砌的槐花就轻巧地飘落下来,时常让人产生一种在下零星小雪的错觉。

早上九点,我开车拐下一天会拥堵二十个小时的三环主路,停在“forget it coffee”的门前。咖啡吧九点半才正式开始营业,这个时候,服务员都在忙着收拾厅台、整理仪容。厨房的第一批点心已经出炉了,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我转了一圈,一切正常,心满意足地刚要上楼,却被一楼的领班袁媛拉住了。

“姐,你来店里的时候要路过工大吧?”她很神秘地在我耳边问道,一旁正在摆桌子的王芳和沈琛见状也凑了过来。

“我今天没绕工大那条线,走三环过来的。唉,烦死了,本来是想省点油,结果堵了一个小时。”我问,“工大怎么了?”根据我对店里这一干人等的了解,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唉,我的店员嘛,和我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你还不知道啊?”袁媛瞪大了眼睛,“工大一个教授被杀了!”

“真的?”我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啦。”见我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她有点急了,“我上班都是抄近路,穿过工大校园。今天路过他们那栋橘黄色的教授公寓的时候,看见楼下停着好几辆警车,秦大哥正在指挥手底下的人封锁现场。听围观的人说,一个教授被杀啦!”

“哦,秦思伟也在啊,那肯定是重要的案子。”我明白了,她们拉住我原来是以为我知道命案的内幕消息。真可谓“谋杀恒久远,八卦永流传”哪。

“你们又没看见,怎么知道是谋杀?”我故意逗她们,“搞不好是自杀。听说现在高级知识分子压力都挺大的,容易得抑郁症。”

“啊,抑郁症!真的吗?是自杀?”小姑娘们一下子更精神了。

“好了,一会儿客人要来了。”我板起脸,转身上了二楼,留她们三个在楼下不知道唧唧喳喳地小声争论着什么。

月初的时候,我请人把咖啡吧的二楼简略地改造了一番,在靠窗的部分用竹帘围出了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摆上沙发和茶几。这个小小的改动很受情侣和生意人的青睐。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专程跑过来抢沙发。

我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享受的机会,把最靠里的一个“单间”留作了自己的“办公室”。拉起帘子,大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放下帘子,可以安静地看看书,喝喝咖啡,或者约几个朋友聊聊天。

这两天突然热得出奇,虽然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可隔着玻璃窗仍然能感受到外面袭人的热浪。我给自己调了一杯酸梅汤,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上个月去海南旅游的照片。秦思伟照相的水平可真是不敢恭维,有三分之一的照片曝光过度,害得我必须一张一张调整。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我正在专心调一张照片的色彩时,竹帘被轻轻地挑起一道缝,秦思伟像条泥鳅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哇,外面太热了。我浑身都湿透了。”他用手抹去脖子上淌下来的汗珠。

“工大出什么事了?”我把还没怎么动的酸梅汤推到他面前。

“啊?你怎么知道工大出事啦!”他大吃一惊,“我让他们严密封锁消息的啊!”

“你喊什么?”我对他讲了袁媛在工大看到的事情。

“哦,吓我一跳。”秦思伟松了口气,“工大经济学院一个教授被人杀了。局长点名要我亲自督办,从一大早忙到现在。”

“局长亲点,看来这个教授很出名了?”

“叫魏平青,经济学院应用经济系的系主任,去年刚评上博士生导师。”秦思伟说,“魏平青去年年底才满三十五岁,什么学科带头人之类的名号就顶了一大堆。而且,据说他是工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博导。一个湖南山沟里长大的农家子弟,能混到这样也不容易。”

“哦,青年才俊嘛。”我开始对这个魏平青感兴趣了,“确定不是自杀吗?”

“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杀。”秦思伟说,“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早上六点,保洁员打扫楼道的时候发现魏平青家的防盗门开着,教授满头是血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便赶快报了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

“不会是入室抢劫吧?”

秦思伟把酸梅汤一饮而尽,带着惬意的表情摇了摇头:“魏平青的钱包就放在茶几上,里面的现金和银行卡都在。他的哥哥在工大研究生宿舍做管理员,早上已经到现场清点过魏平青的遗物,从目前的情况看,并没有物品遗失。”

“照这么看,不是图财害命啦?”

“肯定不是。不过,我刚才和经济学院的院长、书记谈了谈,他们都一口咬定魏平青平时人缘不错,没有仇人,一定是外来的歹徒作案。更有意思的是,几个系主任也都这么说,一看就是提前串过台词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很是纳闷。

“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秦思伟说,“而且我提出找几个学院里和魏平青关系好的老师还有他带的研究生聊聊,胡院长却说老师们都在上课,学生都出去调研了,让我们下午再来。真是岂有此理!”

“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他们不想让你们知道的故事,所以要留出时间来给老师和研究生们下封口令。”

“哼,他们还真当我是傻瓜。”秦思伟撇着嘴,“离开他胡屠户,老子还得吃带毛的肉了?”

“他们如果商量好了三缄其口,你就是问了也是白问啊。”

秦思伟眉毛一扬,干笑了两声:“你忘了学校是什么地方啦?”

“什么……什么地方?”我不明白他在得意什么。

“愤青扎堆的地方啊!”他大笑,“我刚从经济学院的办公楼出来,就有人主动追上来要反映情况啦,还神秘兮兮地要我别张扬,找个学校以外安静的地方。”

“我说你怎么不回局里去处理案子,跑到我这里来了,原来是约了告密的人啊。”我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好吧,你的线人什么时候到?我给你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