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乃伊的诅咒
福特尔跟在古根汉姆的身后上了大楼梯后面的电梯,穿制服的乘务员等到这位侦探小说家上了电梯以后就关上了电梯门。
古根汉姆向着福特尔微笑了一下,用柔和的低音说:“那些孩子们演奏得不错,但是我听到了香烟的叫声。”
“我也听到了相似的声音。”福特尔说,“您介意我跟在您身后吗?”
“我很高兴您的陪伴,”然后古根汉姆对电梯乘务员说,“A甲板。如果您愿意……您是福特尔,不是吗?侦探小说家,杰奎斯·福特尔?”
直到这时,福特尔才发现古根汉姆已有了酿酿醉意——但不是酩酊大醉,看来这个男人在晚餐时没有节制地饮用了葡萄酒,或者是餐后白兰地。
“说对了,但我喜欢别人叫我杰克。”
“很高兴,杰克,”这位百万富翁伸出了手,手上戴着几枚戒指,其中有一枚钻戒,一枚红宝石。“本·古根汉姆。”
他们握了握手,然后福特尔说:“这架电梯是您的吗?”
古根汉姆被福特尔的问题弄得有些惊讶,他说:“什么?不——我的确与白星航运公司做生意,但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与我做生意。”
福特尔曾在报纸上读到过古根汉姆开办了一家新公司,国际蒸汽泵公司,在艾菲尔铁塔上修建电梯。
“那么,试着给他们一些您的生意。”福特尔说。
古根汉姆轻轻地笑起来,“没有机会——由于司炉工罢工,巴黎以外的航船全都被搁浅了。”
很快,他们来到A甲板,倚在左舷敞开的散步场地的栏杆上,古根汉姆沉浸在哈瓦那雪茄的香味里,福特尔点燃了一支法蒂玛。星星如同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闪发亮,尽管它们如此灿烂,却没能在黑耀石般的水面上反射出微光;晚风料峭,与缭绕在身边的烟雾相比,反倒令人感觉到惬意。
“您到巴黎是为了做生意吗,古根汉姆先生?”
“叫我本。”那位百万富翁英俊的面容显得非常柔和,几乎像一张娃娃脸;他的嘴唇也如同女人般性感,“不,我的生意总部在巴黎,我在那里有公寓……您有孩子吗,杰克?”他们单独待在甲板上,只有无尽的夜色与海风陪伴着他们,船上的甲板椅已经被折叠起来了,整齐地靠着墙壁摆放在那里。
“我有,”福特尔说,“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十多岁了。”
“我这次是回家去为我女儿海泽尔庆祝她九岁的生日。”
“真巧,”福特尔说,“临上船时,我刚刚过完一个生日。没有孩子在身边的生日容易让人害上相思病。”
古根汉姆把一口蓝色的烟雾喷向风中,让海风把它卷入到大海上空,“我真的很爱我的三个小女儿。”
“这一定很难受,生意使您离开家乡这么远。”
“我想念我的孩子们,我的妻子与我……”他转头看了福特尔一眼,他的眼睛半闭着,醉意陶然,“正如您注意到的……杰克?杰克,正如您也许注意到的,流言蜚语在这艘漂泊的名利场上传来传去,同我一起旅行的那位有魅力的年轻女人不是我的妻子。”
“阿尔伯恃夫人的确非常美丽。”
古根汉姆又向风中喷出另一口花环状的蓝色烟雾,“我知道我有一个花花公子的名声,这并不让我难堪,但它让我的兄弟们——所有兄弟,除了威廉姆斯——难堪。我已经不插手家族生意了,不直接插手。您知道我的兄弟们赶走了威廉姆斯,因为他娶了一个非犹太女人做妻子?”
“我不知道这件事。”福特尔思忖着是否古根汉姆把他当做了犹太人,因为他与梅尔在晚餐时一直同哈瑞斯夫妇与史朝斯夫妇这些犹太人坐在一起。
古根汉姆继续说:“去年,我的妻子想同我离婚,我的兄弟们说服她改变了主意,他们说这会对家族名声、家族生意产生坏影响。”
“本,那个勒索者,克莱夫顿打扰过您吗?”
古根汉姆望着福特尔,似乎第一次看到他,也许这位百万富翁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醉意了,他似乎正在思付着是否话说得太多了。
“我只是随便何一问,”福恃尔说,“因为那个家伙试图从我这里勒索一笔钱。”
古根汉姆椭圆形的脸蛋变得苍白,但却仍然柔和;但是他的眼神却严厉起来,即使眼睛仍然半闭着。如此健谈的古根汉姆此刻沉默了。
于是,福特尔简短而又坦率地告诉了古根汉姆约翰·克莱夫顿对他的威胁,以及他对这个勒索者的拒绝。
“我也拒绝付给这个畜生钱,”古根汉姆说,似乎是想向福特尔表现他的坦白,然后他大笑起来,“作为一个勒索者,他并不够专业。”
“怎么?”
“首先,他威胁着要把我‘追女人’的事情告诉我的兄弟们!他们都知道自从我在落基山的日子起,我就一直因为与女人交朋友而名声恶劣;他还要告诉我的妻子!似乎她不知道我的这种嗜好……她有她自己的谣言、茶叶、桥梁、股票与债券,我有我自己的红发、黑发与金发女人。杰克,您知道您为什么从来不在早餐前与一个女人做爱吗?”
“我不知道,本。”
“首先,这令人疲倦;其次,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您也许会遇到您更喜欢的女人。”
“我会记住这些话的,本。”
古根汉姆耸了耸肩,“甚至我的孩子们都知道‘爸爸的女朋友们’,我相信她们都记得那个住在我家中的护士,我们在同一幢房子里相处了几年。我一直对我的不忠直言不讳,杰克。”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我知道。”
“告诉我,本——克莱夫顿是如何对待您的拒绝的?”
古根汉姆发出一声冷笑,“他威胁着要把我的‘秘密’透露给新闻界。我对他说随他便——有身份的报社不会理睬这些事情,而低级小报我也不放在眼里。”
对一个像古根汉姆这样有地位的男人来说,一个小小的花边新闻,例如情妇之类,只要他不当众承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性伪善是有钱人的特权,即使约翰·艾斯特与他的娃娃新娘最终也会被上流社会接受的。
“从那以后,您还同克莱夫顿谈过话吗,本?您在船上看到过他吗?”
“没有,”他又向夜空中呼出一团烟雾,‘“我也根本不想见到他。有一段时间……”
“什么?”
“在那段时间里,我也许会射杀他。”
“真的?”
一丝淡淡的笑容掠过那性感的嘴唇,“那是一段最快乐的时光,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