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3页)

尽管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人们已经开始在教堂落座。这一活动以前被称为午夜弥撒,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变化,现在已经变成适合家人集体参加的活动,而不再适合酒鬼们冲出酒吧,来到教堂,在仪式进行过程中鼾声如雷或窃窃私语。

但是我的思绪并不完全集中在宗教仪式上,我好像私自打开了一只礼品盒。我重温跟菲尼安在一起的情景——绿色花木、金色饰品、壁炉里的火苗、金项圈、接吻……我当时欣喜若狂,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再涂口红,我想让那种感觉多逗留一会儿。我经常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好像他仍然在那儿,只是感觉淡了一些。我感到生理的欲望开始减弱,但是还不至于引起不快。菲尼安用他安静的方式,在过去的一个礼拜里,向我发动爱情攻势,而且一直延续到他今天晚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那一幕,仿佛是在舞台上演戏一样,按部就班,一直到最后以浪漫的形式告终。如果一个女人想让追求者对她进行表白,那么在对方做出非凡努力的时候,她一定要顺着他,配合他。因此,我现在沉浸在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之中,菲尼安终于肯向我表露心迹了。

当白发苍苍的教区牧师波克神父来到顶层时,我们刚刚改进了另一首颂歌的唱法,他要跟吉莉安说几句话。在他们讨论当晚圣餐仪式的一些细节的时候,我在想,如果纽格兰奇修道院的家具和圣器被掠夺一空的话,那么这个非神圣化的修道院现在又会举行什么样的仪式呢?我早就该告诉格拉格我曾经看到男人在那里唱一支有关冬青果的歌,但是我又隐隐约约觉得那样做会显得有些荒唐。它会再度使人想起《异教徒》:岛国异教,滑稽淫秽的民谣表达形式,还有令人尴尬的生殖崇拜舞蹈。这位前去探访的警佐,即使他是位基督徒,看到这种情景也会感到可疑的。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宗教笃信不移;而那些人对自己的信仰也是如此,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对自己的信仰极其虔诚。

波克神父祝福我们所有的人过一个幸福、平安的圣诞节,然后离开了。吉莉安又回到风琴前坐下,我们在会众人满为患的时候开始挑选圣歌。在波克神父与协助他主持弥撒的教士列队行进在西门内侧的门廊里的时候,我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收到短信,但是一条也没有。

我试图驱散越来越明显的不安和焦虑,集中精力于今晚的仪式——对我来讲,这是最令人高兴、最无拘无束的基督教庆典了。理论上,复活节时的耶稣复活是整个庆典的高潮——是战胜死亡的光辉胜利,预言了万物的命运。同时,它还通过紧密关注事件的发生和发展,为我们揭露自然界的黑暗面。圣诞节不要求我们反省自己可耻的冲动,但它坚持要我们分享新生命诞生的奇迹和乐观。不管你的处境如何,那一刻似乎都能深深地打动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太天真了,依兰。并不是每一个生命出生时都值得庆祝。想一想纽格兰奇修道院门口的雕刻吧。

此时此刻,我可不愿回忆那些形象!唱歌——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想想希律王吧。

“照着圣母和圣婴,

圣婴娇嫩多安详……”

想想你在太平间所见到的情景吧。

“天赐安眠可静享……”

想想特雷诺和奥哈根没有嘴唇的嘴巴里塞着冬青果呢。

“天赐安眠可静享……”

弥撒一结束,我没跟任何人闲聊,径直离开了教堂。一出教堂,我就检查我的手机。格拉格还是没跟我联系。我拨打他的手机,可是没人接听。我打电话到卓吉达警局,先做一番自我介绍,然后要格拉格家里的电话,但是,跟我讲话的那位警官却找不到号码。我就问他费茨吉本警佐的手机号码,拨通后,里面传来喋喋不休的讲话声和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费茨吉本根本听不见我在说什么,我建议他到外面接听,他却显得极不情愿。

“你有事吗?外头冻死人了。”

我解释说,格拉格原本打算在纽格兰奇修道院呆上不超过一小时的时间,而且答应一离开那儿就给我打电话。

“他很可能是去看孩子去了。”

“去看孩子?”

“是的,他们俩刚分手,孩子跟他老婆过。”

“那你有他妻子的电话吗?”

“没有,他们俩关系不好。马特刚刚搬进一套新公寓——还没来得及装电话呢。最好是一个劲地给他的手机打电话。”

这有个屁用!“真见鬼!警佐,难道你就不担心他吗?”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个混蛋杀人犯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要我说呀,等马特把孩子放上床,肯定会去喝一杯,不容易啊。我想起来了,屋里还有一杯酒等着我呢。圣诞快乐!”

费茨吉本不想过问此事。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我也不好怪他。

回到家里,理查德和格莱塔正在看电视——芭蕾舞版的白雪公主。显然,奥因半小时前就睡着了。外飘窗前的圣诞树在闪烁着。母亲已经把窗帘拉上了,还在窗台上点了一根红烛。她正在厨房里忙着把丁香和菠萝片按进火腿上面的脂肪里,火腿已经提前浸泡在啤酒里用文火炖了三个小时,现在正在凉着,再抹上一层红糖、烤上一个小时,整个工序就完成了。

“我要去睡觉去了。”她说,一边把东西收拾到洗碗机里。“别熬得太晚,你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我不会熬得太晚的。”我说,她经过我面前时,我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子奶,正要拿杯子,却发现奥因的玩偶乱七八糟地摆在工作台上一只放零碎东西的篮子里,我放下杯子,把蜘蛛侠扒拉到旁边,露出奇兰想卖给特雷诺的那只骨雕。

出事后,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我只记得格拉格把它从一只手里捣腾到另一只手里。我原以为他当时把它作为证据拿走了。也许是滑落到沙发边上了,然后,被奥因发现了。我了解到他拿着它玩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