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5(第2/2页)

“白痴。”我听见“黄毛”这样说,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我。

液氮从罐中漏出的咝咝声越来越响。我注意到火苗现在已经完全熄灭了。我得从地上爬起来。我四肢并用地想站起来,但是又摔趴下了。

“就是你这个蠢货让他在这里抽烟。”“棒球帽”埋怨“黄毛”。

一双有力的大手拽住我的脚,把我倒拖着跟方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血从方的头上和身上汩汩流出,他的身上还沾满了黄色的粉末。“黄毛”把椅子扶起来,“坐下!”我照做了。

“这个狗娘养的竟然咬我。”“棒球帽”抱怨着。他在裤子上擦着手上的血迹,看了看,又擦了擦。

“那个东西让火熄灭了?”“黄毛”似乎对那些正从罐子中喷出的液氮心有余悸,液氮流到远远高于它沸点温度的地板上。

“你在学校没学过自然课吗?…”“棒球帽”窃笑道,“氮气不会燃烧的,氧气才助燃。”

“黄毛”耸耸肩,“我已经高中毕业4年了。”他注视着四溢的液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吗?”

“没必要,”他的伙伴回答,“氮气是无所不在的。”

液氮冷却了地板,蒸发得不像刚才那么快了。于是它能流向房间中更远的地方。已经流到了方的尸体那边,我看到那摊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方的躯体——靠近地板的那一侧——很快就被冻住了。他的手,他的脸。我能看到当冰晶凝结在上面之后,他的皮肤颜色变暗变模糊了,成为易碎的细胞。

一些液体流到我的座位下面,浸湿了我的鞋底。

我开始频繁地喘气。

“我想他就快哭了。”“棒球帽”对他的同伙说。两人嘲弄地笑了起来。

但实际上我并不准备掉眼泪。过度换气是使空气中的氧气尽量蕴含到我的血液里,来降低血液的酸度,免得呼吸中枢受到频繁刺激。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我一直望向地面,尽量使自己平静以至于不去消耗更多的氧气。我看着这些液体打着旋,冒着泡,变成烟,看着它浸过椅子下面的塑料绳,听着它沸腾的响声。

“这就像学校里做的实验,当他们把葡萄给冻住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猜那是“棒球帽”的声音。

“这是不是很有趣。”另一个声音说。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脚尖勾起方伟研的手。他的前臂已经僵硬,就像从地上抬起一根棍子一样。“好酷啊。”“黄毛”说,他俩都笑了起来。

快点儿啊,快点儿啊。我感觉到肺被灼烧了一般。

“把医生的手放到里面去,”“黄毛”建议说,“他咬了你的手。你把他的手给冻了吧。”

快点儿,我祈祷着。求你了。我感到心跳加速,肺开始疼痛。我开始数秒。

“好主意,”“棒球帽”同意道,“看他今后怎么做外科手术。”

见鬼,我想。我的手就要冻成冰块了。多萝西没救了。我也要死了。但是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那该死的唯一的机会。

一个人弯腰进入我的视线。一只手抓住我的左臂,然后把它拉直,拉向地面。随着他的一拉,我的手被拉向液体的表面。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寒冷。突然,那种感觉像是酒精灯烧灼了我的手掌。我想要尖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我一直保存着肺里的那点空气。

“黄毛”拿出手机,“我要给邝打电话了。”

突然,抓住我的那只手松开了,随即跌落到地上,接着是他的膝盖和整个躯干。最后,整个身体都跌入到地板上到处流动的液体中。帽子也从他头上滚落下来。

“黄毛”叫喊起来,“嘿,怎么……”然后我看见他也开始摇晃。他试图保持直立——就像一个被线牵住的木偶一样——然后也倒了下去。他的手机和枪都掉落在地。

尽管使用了深度呼吸法,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我因为缺氧而头晕目眩。我试着站起来,但是左膝盖上的疼痛又加剧了。我用手抓住伤处,迫使自己站起来。

我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忍受着肺部的剧痛,踉跄着走向门口,重重地倚在门上。我用手指抓住了把手:但是它居然扭不动。我又在门上乱摸一气。

忽然,门开了。

我跌到外面的平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空气,感觉空气是那样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