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精神病院没有规定一天不能多次探视同一个病人,所以小吕在一个小时后,再次探视了赵顺。上午来探望的家属很多,两人的第二次见面被排在了最后一个。临走时,赵顺紧紧握住了小吕的手。谁也没有注意,赵顺回病房的时候,身材臃肿了许多。

15点,第一拨探望的人刚走,保险营销员的家人来了。父母、妻子,还有孩子,一行四人,那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赵顺默默地坐在走廊的长凳上,观察着探视室和护士站的情况。

15点15分,护士催促了一下保险公司员工的家人,同时带进来一个中年妇女,那是“猴子”的妈妈。那个母亲看到自己消瘦的儿子,失声痛哭起来。几个护士还以为发生什么事,都跑了进来。母亲按住了不停蹦跳的儿子,紧紧抱住了他。护士习以为常,纷纷走了出去。

一共三个人,赵顺心里数着。三个护士,赵顺凭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将他们放倒,但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来硬的。此时他病号服里正穿着那套小吕带来的便服,而且在口袋里还藏着一顶帽子。他在等待机会,等待监控人员外出吸烟和探视亲属离去的重合,只有在这两个机会重合时,他的计划才能实施。这个计划在他心里已经反复演练了多次,他模拟了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并想出了解决方法。他明白,这个计划的成功与否,是不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这两个可能性重合在一起的机会,就像面前钟表的分针和秒针相遇,稍纵即逝。他不能确定今天下午有没有这种可能,也不确定即使出现这种可能,他能不能把握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赵顺想。他在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一分一秒地煎熬着。那种游离、焦虑的颤抖被赵顺强忍着掩盖在淡漠的外表下,那感觉像极了蹲守抓捕中的等待。赵顺苦笑,这获得自由的渴望竟然与剥夺他人自由的欲望如此相似。

15点24分,监控人员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盒红河香烟,之后抽出了一支,起身走出了最外面的铁门。赵顺浑身发冷,手心却呼呼地冒汗。他迅速脱掉了病号服的裤子,同时轻轻解开了上衣纽扣。

15点25分,两个探视室里没有任何人走出。赵顺感到全身紧绷,额头的血管在不停蹦跳,他努力地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观察着护士们的一举一动。时间仿佛停止了。

15点26分,“猴子”的母亲突然走出了房门。赵顺一激灵,迅速起来,同时脱掉了上身的病号服。但不知为什么,母亲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进去。赵顺马上靠在了墙上,迅速穿上了病服。“×的。”赵顺暗骂。

15点27分,赵顺知道今天完了。但就在他打开病房门的一瞬间,15点27分15秒,奇迹出现了。两个探视室的门同时打开,人们拥挤而出。赵顺没有犹豫,他迅速将病号服塞在长凳下,贴着墙走了过去。因为是在门开的同侧,护士应该不会看到他的举动。

医院毕竟不比看守所。10秒钟后,护士打开了第一道铁门。“徐鹏飞、马鑫,家属探视。”护士向里边喊着。赵顺随着几个家属缓缓地向铁门走去,他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因为他们彼此并不熟悉。那是一段不长的距离,但在赵顺眼里却是如此漫长。沉重的心跳声,那种闷响,每一声都那么清晰。赵顺屏住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他距离护士站前的铁门越来越近,几乎能看到那个铁栏后男护士的胡须。

“你,怎么站在那里了?”护士突然大喊。赵顺一下愣在了原地。